个体（外四首）

独舞的尘埃

1、个体

那个人一直吞咽石头

眼睛里长满了荒山与杂草

三角形的风在头顶上不停地旋转

原有的稳定性早已紊乱不堪

只要他往前迈一步

时光就会倒流

倒流的洪水里全是泥沙

看不见日月与星辰

他的心脏是一座陈旧的火山

喷发的日子似乎遥遥无期

天上的云锈迹越来越重

他以此不断校正远方的颜色

这个人可以轻易地从石头里取出

冰冷的笑容，挂在树枝上与乌鸦对话

黄昏里，只有他才可以把路

走成一条沉重的，铁链的模样

2独轮车

闭上眼，我看到你像水鸟一样

一头扎入独轮车的河流

道路泥泞，似乎永远走不完

水鸟的叫声十分孤独

大片大片的芦苇丛只是沙沙作响

流水默默地向北，又转向东

独轮车的辙印是瘦弱的

黄昏，炊烟与蝙蝠纠缠不清

灯火渐渐走向暮年

一根羽毛顺流而下，打个旋儿

停靠在河边的杂草丛

似有隐忍的啜泣埋入水中

独轮车走向一片海

卸下的日子瘦骨嶙峋堆积如山

渐渐的，成为海中的礁石

3、雪的记忆

雪飞，以散文的形式

用一串山楂的红抒发这细碎的白

时光倒灌于大街小巷

一声吆喝贯穿童年

炊烟是大家的，雪人的内心

容不下太多的黄昏

有光从窗口溢出

在屋檐下搭起小小的舞台

舞者纷纷亮相

她们手拉手，灵巧地转动着身体

脸上洋溢着

忘情的，天使般的笑容

雪落，以铺天盖地的方式

屋面上，树林里，小河边

满山遍野，以及我荒凉的内心

母亲站在大门口一次又一次地招手

已成为刻在骨子里的雪景

一个雪球飞跃了几十年

重重地落在这寒冷的深夜

我该如何收拾这破碎的梦境？

年复一年，雪一层一层压下来

我听到脊柱像树枝一样咔咔作响

理发师就是那个铲雪的人

我要把它一场一场，还回去

用这苍老的容颜

4、雨夜

一不小心

就会跌入你眼睛的深渊

风已经醉倒过很多次

小巷里的路灯

红着红着就熟透了

雨丝有些伤感

湿漉漉的脚印歪歪扭扭

没入蔷薇花的沼泽

桔红色的光散落在低洼处的水面上

这些等待救援的孩子

目光齐刷刷盯着我

此刻你就在眼前

伸出手去

却看不见五指

看不见渔夫手中的长篙

看不见花朵上

布满沟壑的春天

5、赶集

她是凌晨三点多

搭别人的车从山里赶来的

此时早市上只有她自己

守着一小堆西红柿

坐在公园外的铁栏栅下

四周的黑还很凝重

她两手抱膝，低着头打个盹儿

偶尔的一两声咳嗽

晃动着她瘦小的身体

面前的西红柿像宝塔一样

卖瓜果的三轮车来了

一柱耀眼的灯光，定格了她

这是一位脊背佝偻的老太太

满是皱纹的脸上用手打着眼罩

帆布上的西红柿，像燃烧的火焰

天亮了，早市上人声鼎沸

西红柿——西红柿——

她一边吆喝，一边满怀期待地

紧盯着每一个过往的人

希望他们能够驻足

她探起身把西红柿重新摆了一遍

花白蓬乱的头发，在风中

仿佛诉说着什么。在她身后

那排冷冰冰的铁栏栅里面

一群老人正舞着彩绸，走秧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