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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世纪初的高岗上,诗歌的月亮暗淡无光.2001’2002’2003,连续三年的长江文艺版’漓江版和辽宁版的诗歌年选,代表着中国诗坛的最新最高水平,但纸面的繁荣和纸背的喧嚣并没能燃烧起我潜藏在内心的热血,漆黑的夜和更黑的光中,只有风在窗外不明不白地吹着.
毫无疑问,这是个诗歌被极度边缘化的时代,新新世纪,新新人类,不啻诗歌,包括散文小说评论在内的诸多文学门类都仿佛一夜间就被经济大潮冲刷得支离破碎,.近几年来,小说散文为走出困境,已顺利地取得了阶段性进步,并且因为同影视同媒体的紧密结合而渐有复苏,与此相比,诗歌的岗上却依然是一片寂寞一片萧瑟.
总的来说,这是一个相对的平静期,中国诗歌在北岛’舒婷’杨炼’海子’西川’于坚’伊沙等诸多大师’先驱或天才般的诗人们一次次的不懈努力和实践中,已完成了它从政治化到艺术化,从单一的抒情到更深层次的多元化指向的转化,并且在诗歌本体上发生着语言’结 构’主题’技巧等诸多方面的量变和质变.当下诗歌所承载的使命,便是以此为发轫,与时代的发展同步,进行下一次的革新与蜕变,酝酿下一次的诗浪与高潮,只是受诸多客观因素的影响,这个高潮的到来比预计的至少要推迟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真正令人忧虑的是,相比较渐渐复苏的文学的其它门类,比如散文已完成了阶段性的文体革命,完成了一次次散文写作思维写作观念写作内容的质变,出现了像余秋雨‘祝勇‘张锐锋等新散文运动的大师和实践者,比如小说成功地和影视结合起来,更广泛意义上的新写实风格日渐成熟,经济价值逐步凸现,诗歌却显得迟钝‘暗哑和裹足不前.
翻翻近三年的诗歌集子,新涌现出的诗人不少,面孔很陌生,诗风也很新鲜,显示着后继有人的繁荣,但表面的兴盛后潜藏着的却是总体的平淡‘庸常和无序.意象的单一,表达的直白,语言的粗劣,主题的乏力,诗风诗艺诗观的急躁‘肤浅‘平庸甚至媚俗,使得当下诗歌越来越有了一种抽去内核后的虚空.缪斯缺席,大师消失,诗歌的峰巓寒蝉凄切.
事实上,也有了一些渐渐成熟起来的新诗人,如杜涯,如江一郎(其实他们十几年前就已崭露头角),
也有了一些活跃在网络上的诗人,如老刀,如李拜天,我省的青年诗人也开始得到应有的关注,如宋耀珍,阎文盛,金所军,这显示出诗坛日趋的公平,公正和公开,显示出诗坛的成熟,客观与包容,但从整体上看,依然缺乏娴熟,大气,前瞻的扛鼎之作,工整而机巧,有诗歌特质的小诗也并不多.很多诗人热衷的,依然是宣言,流派和小圈子,很多的诗所能吸引人的,仅仅是一个词,一句话,一个新鲜的切入点,一个很好的创意.但只有这些,却是远远不够的.
有一个编选意图是明显的-----或者说当前诗歌写作的潮流既是如此,那就是编选者和写作者更加注重诗歌的叙述倾向和反崇高主题,更加注重个性化或个人化写作,淡化语言,弱化抒情,以力图更迅速和更低层次地反映现实接近生活.诗的切入角度也更加琐细,注重生活细节,注重情景再现,注重个人感觉,注重小情绪,注重口语化的宣泄和叙述化的表达,注重对当下事物不经沉淀的快速反应,甚至试图以一首短诗的叙述来驾驭一个长篇小说的结构,主题和使命.毫无疑问,这是诗歌的一个实验性命题,它正在悄悄进行着诗歌写作方式和写作内容的变革与拓展,正在使诗歌本身发生着极其重要的变化.对于这个命题,目前尚难用成熟的理论来完整地分析和概括.
但当下的问题是,目前由于此类风格的诗歌作品仅仅注重了鲜活‘真实和生活化,仅仅注重了诗歌语言入门难度的降低,而忽视了诗歌意境‘韵味‘情感和抒情性特征,忽视了诗歌语言‘节奏和修辞的运用与创造,不加约束不加节制物质生活中各种非诗因素,只一味地把琐屑的日常生活场景简单地照搬入诗中,对生活的概况与反思也仅仅停留在浅层次上,因此,这样的诗给人的直观感受便不过是这个快餐文化时代的又一个"三明治"罢了,这与其所承载的使命期望的目标可能是背道而驰的.
如果说上一个十年,曾有过的"诗歌语言流行歌曲化倾向".使得诗歌语言变得浅白空洞并且概念化程式化,但整体基调却不失优美流畅,曾经历的于坚或伊沙版的"民间口语写作"使诗歌的语言‘意象和抒情性节制到最低点,但诗歌核心的神韵仍一脉传承的话,那么这次1999年春季"知识分子写作与民间口语写作"论战以降,新出现的"下半身写作"和"70年代后(后口语诗)"及大量的流派,团体,网站,刊物正进行的口语化倾向和叙述革命所导致的恶果却是诗歌概念的模糊和苍白,诗歌主题的平淡和乏味,诗歌语言的庸俗和粗鄙,这样的诗尽管通俗化增强,可读性增强,但耐读性和诗意却在成倍地减弱,诗歌精神却在日渐沦丧 .目前,尚难断言这股最新诗潮发展与蜕变的曲线和轨迹,更无法预知它未来的升华‘毁灭或式微,但一眼能看出的是当下它在整体上的平淡与平庸‘芜杂与空洞‘简单与粗俗.而且这种影响已显而可感地存在于近三年来各种选本的诗歌集子里,存在于各种纸版的诗歌刊物中.
另一方面,从积极的意义上讲,这股最新诗潮因为入门难度的降低而被群起响应,同时,它对诗歌原有的单纯和特定思维方式形成强大冲击,刺激着诗歌语言‘写作方式‘写作范围和受众群体等诸多方面快速拓展.诗歌文本的多元化道路,生活细节的通俗化叙述等,使诗歌由抒情走向叙述,由小众走向大众有了可能,也将逐步建立起自己的崭新的语言方式和表达体系,确立起叙述诗歌的人物‘情景‘结构和事件,确立起新的诗歌观和诗艺观,以更准确‘快速‘真实‘广阔地展现社会经济反应当下生活,更广泛更深入地接近和吸纳广大读者,这是诗歌可能的崛起所需要的一条重要途径(尽管不是唯一途径).
现实生活的复杂与广阔,读者的审美趋向阅读趋向与表达渴望,社会热点问题对传统对观念对心灵的冲击,诗歌的通俗化可能等都注定了诗歌不再是纯粹抒情,也必将有叙述和议论的功能,诗人不再可能坐在书斋高高在上风花雪月玩弄文字游戏,他们不能对当下的一切视而不见,他们必须介入生活,这将提供出诗歌发展的多元化道路.只是遗憾的是,目前的诗歌选本尚难提供出一个成熟和成功的范本,概念大于主题,形式大于内容,对日常生活缺乏整体把握和高度提炼,语言粗糙叙述随意不加节制,这仍然是这条道路发展上的瓶颈.无序‘盲目和空虚使一首诗泛起空前的泡沫.
而<诗歌年选>之外,更广阔的诗歌大背景下,现在的态势是诗歌已经退出主流刊物的版面,并由此为发端,在基层报刊发生着严重的萎缩,很多优秀的诗人转而从事小说‘散文‘影视和编辑.尽管他们在这些方面仍然卓有成就,但不能不说这是诗坛的悲哀.诗歌大师缺席,严肃的诗歌评论缺席,使得诗坛出现断层,失去了正确的方向,同时大量的诗歌写作者潜藏在民间,大量的民间诗刊这几年从来就没有断过,加上网络诗歌的迅猛发展,巨大的‘盲目的‘无序的,然而是重要的民间诗潮构成了当前诗潮的主流.民间诗歌有了越来越大的群体和声音.尽管是良莠不齐和鱼龙混杂的,尽管也仍然是缺乏理论支持和团结向上的合力的.
我们因此仍然期望诗坛有涤除泥沙,磨砾珍珠的一天,我们仍然等待诗歌有振臂一呼震聋发聩的一天.
突然想到20多年前,令人尊敬的谢冕教授的划时代性作品----<在新的崛起面前>中对新诗歌发展充满信心的预测和展望.而当下,新世纪的第一个十年,诗歌的混沌之夜,现在要论述一个十年诗歌的发展态势,却令人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但愿明年后年将会有另一番样子吧.书房的灯因为经济原因显得多少有些昏暗,这正如诗歌的当下,迷濛,寂寞,惨淡和模糊不清,但希望这种暗淡和模糊无关于诗歌写作的前景,无关于诗歌艺术本身,更无关于诗歌发展的‘壮大的和激清扬浊的又一个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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