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识诗人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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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识诗人槟郎

作者：陈珂欣

上个学期我就已选修过槟郎的旅游文学课，受益匪浅。这学期，怀着不知名的情愫，我又选修了他的比较诗歌课。第一次去上课的时候，不需走到门口，老远就听见教室里传来的悠扬乐声，我不禁会心一笑，原来是《欢迎来南京》，这首由槟郎作词、高见作曲的南京赞歌，也是我初识槟郎的歌曲。走进教室，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人呐，槟郎戴着一副眼镜，穿着朴素，个子中等，乍一看与普通百姓无异，但那双明亮而又神气的眼睛，却又无意中透露出他的不凡智慧。

他自成一套的教学体系也让我熟得很。还是老样子的，他常在上课前，在教学多媒体上给我们播放脍炙人口、国风盎然的经典老歌，盖过那聒噪的机械铃，槟郎的课还没开始就先笼罩在了诗情画意里。上课后首先是抽点名，槟郎总是说“抛砖引玉”，自谦自己的诗文是“砖”，他大声诵读自己的文章，声音中气十足且活力无限，我觉得槟郎还是对自己的诗文挺满意的，因为他的言语神情之中满是自豪。最后当然就是引出“玉”了，槟郎向我们介绍了外国著名诗人及诗歌，带着我们赏析使我们更好地融入课堂。整个过程有序紧凑，课程导入又十分新颖有趣，说实话，我对“抛砖”这部分的兴趣甚至隐隐大过了后面的“引玉”环节。因为槟郎的诗是那样特别，语言或平实、或诙谐，有时像是心声的吐露和倾诉，有时亦像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总能牢牢抓住我的心，使我再次感受到了比较诗歌和槟郎的魅力。

上了几次比较诗歌课后，我发现，比较诗歌课和旅游文学课还是有些许不同的。槟郎有关旅游文学的作品大多是经过漫长时间的洗礼和积淀而成的，有些久远的甚至可以追溯到二十几年前。它们是在时间长河中，不被尘埃掩埋的珍宝。而在比较诗歌课上讲的诗都是他近期的创作，带着最新的思想和对生活的记录感悟，仿佛还正闪着火光。可以说，我从旅游文学课中体会到了槟郎年轻时的意气和不得志的苦闷，又从比较诗歌课中感受到了他在历尽沧桑后的愈发成熟、坦荡和不失初心。

槟郎的诗没有现代诗所特有的形式的自由与美感，也不讲究情感的宣泄或内敛，他用最简单的短句，也可以说是杂文的分行表达，他的诗歌中思想内涵透彻，见解发人深省，同时他尖锐的时评也流露出他善良博爱的情怀。如在《哀悼波斯木兰》中：槟郎将女扮男装观看足球赛被捕，自焚以表激愤的莎哈与同样是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花木兰比较，“古代的木兰，平安归来，可汗不罚反赏，还我女儿妆。今有波斯的木兰，监禁六个月，汽油自焚，结束花季生命。”槟郎惋惜一条年轻生命的消逝，气愤地痛斥迫害了莎哈的“被坏人绑架”的古老波斯，激昂地表达自己的爱憎：“我心中的木兰，美女莎哈，我爱你悼你！憎恨你的祖国！”槟郎的文字像把剑，锋芒直指世间不平，剑风激荡间剑吟啸啸，仿佛能涤尽一切丑恶。

又如羊狼系列的那几首诗，细细品来，思想和情感在语言文字的流淌中富有生趣，简单的文字中显出深邃的智慧来。如在《山崖上的小羊》中，“我不是诗人，小羊说，阿谀奉承，不如去清白的死，我要跳崖自杀。……我绝不自贱，老天爷在上啊，再逼就跳崖，做恶必有恶报。……绝望的小羊，不再以跳崖求生。而是角挂树枝，死也不让你们吃。”私以为，槟郎就像是山崖上的那只小羊。面对不公甚至迫害，他不会像世间沉默的大多数那样，逆来顺受或依旧心存幻想；也不会像那些奴颜婢膝的小人一般，丢弃自尊和自我，只为苟全。而是不屈从不后退，以赤诚之心明不屈之志。

所以，他拒绝长大呀！在《拒绝长大的的男孩》中，“过早地看到，成人的争名夺利。虚伪和欺骗，伪善与阴笑啊。小男孩拒绝长大。”我想槟郎也是拒绝长大的吧。但时间是无情的，它拉着他长大变老，让他受到不公和欺凌，让他伤痕累累。但我欣喜的看见，“沉默而坚忍，他心中藏着明白。”他的童心还在，他的初心未变，尽管被打压受冷落，几十年风雨历程，数十载笔耕不辍，多年来他一直坚持出行必有诗，不几日必有一诗的习惯，成为了“老天爷的采诗官”。

也许有很多人觉得槟郎有些不合时宜，但我却觉得他是个清醒者，只是不愿沉浸在美好的虚梦里罢了，他清醒地明白有些欢喜是空的，像小孩子放的气球，上去不到几尺，就爆裂归于乌有，只留下忽忽若失的无名怅惘而已。槟郎不惮于前驱并且敢于发声，他的心一直向着地位贫贱的劳苦大众，敢于伸张公平正义，他鄙视一本正经的权威，嘲讽虚伪的政客，用通俗的文字却又去扒开这些伪正义者本来的面目。

至今不会忘记《公平的放弃》中槟郎坚定的态度。他说，“所谓的公平，他主动放弃而去，只为看到特殊性。”当我的视线还停留在事物表面的公平时，他锐利的双眼已经刺破这虚伪的外衣，看到了内在的腐烂朽败。公平是有的，只是这公平针对的是特殊的人，特殊的阶层。“他放眼全人类，为沉默多数而痛惜。”对于这种虚伪的公平，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沉默。只有他一个人，主动放弃而去。

我曾经在旅游文学结课后这样评价过槟郎：“槟郎是综合的，儒家仁义道德，道家天人合一，释家清净向善，皆在他身上得到统一。”但如今又选修了他的比较诗歌课后，我才发现随着我对他的了解越来越多，槟郎的形象在我心中慢慢立体起来，就像一个立方体有多面一样，槟郎每个不一样的面也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只有参悟他的内心世界，才会发现他的哲学思想与我之前所说的儒释道均不同路，他自有他信奉的“天道”。《天道不同人道》中说：“放眼于天之道，宇宙生生无穷时。超出时空有限性，灵魂在天国永生。……立人道而达天道，便有神奇的诗歌。”他心存冥冥之中卑微的大众，关心他们的疾苦，所站的视角绝没有政党的偏见，他就是这样站着，站的直直的，顶天立地，他的思想与智慧汩汩流动于笔墨之间，琐屑平凡中见率真纯情。

在比较诗歌课上，我看见了槟郎的冷厉与锋锐，他的政治敏感度如此之高，因而常常用含蓄的笔法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和看法。但却别忘了，他又是一个多么纯粹的人呐，温情早已藏在心尖，落于笔尖，汇成诗篇。正如他怀着如此温暖的心意写下的《旅舍的意象》：“它是住的地方，但不是家，只是在暂住，在你漂泊的路上。……心里常怀感激，在行旅的路上，不能一味地走啊走，需要停下来休息。……人生若只如初见，旅舍是个大社会，读懂了旅舍，便读懂了世界。……以天地为旅舍，我们此生都是旅客，死亡之门的背后，才是真正的家。”这是一首发自羁旅之人心声的诗吧，萍水相逢的人们之间的默契与关怀，万般滋味皆是生活，槟郎所描绘的日常烟火，细腻人情，这些无不令我感动，细细品味，竟是回甘悠长。槟郎在山河间找路，用他短暂的生命贴了一贴这颗星球的嶙峋一角，随心而行，即行而诗，于旅途中观生活。他踏过许多山水，便用手中一支笔，心中一缕情，将一切记录与我们分享。

读读槟郎的诗歌吧，你会遇见人生，遇见自然，遇见生命的。诗歌明明是无形之物，却让我们拥有无与伦比的梦幻。如他的诗歌《如风的境界》所言：“观察万物的表征，洞悟如风的诗美。然后用文字来拟写，我的诗歌便诞生，宇宙无穷，诗歌无穷。”风，来无影去无踪，不可见，却可感受其存在。有时，风动，幡动，便是心动了。“来无踪，去无影，无形从有形中求。诗心感获万有。树枝摇晃，彩旗飘扬，化为槟郎的诗行。”我读诗，我感受诗歌，我也心动。大概，诗歌如风，如风般自由。而诗人槟郎，描写梦幻人生，便如梦于世。

时珍曰：“宾与郎皆贵客之称。”稽含《南方草木状》言∶“交广人凡贵胜族客，必先呈此果。若邂逅不设，用相嫌恨。则槟榔名义，盖取于此。”槟郎其实就如同一颗槟榔，初见之不以为意，而今我再识槟郎，槟榔越嚼越有味，是这个世上最不忍舍弃的营养，令人愿携其于身旁，历遍万水千山。

我谓一声“槟郎”啊，短短两个字，读来浑圆又敞亮：像极了槟郎的嗓音，也像极了槟郎其人的清风振袖、光明坦荡。

2019-1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