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打铁管的声音

八部半

目录

1、异乡人

2、我们曾经见过

3、婴儿车

4、包子铺

5、机器的轰鸣声

6、一个自言自语的人

7、我想念一个湖

8、黑色的甲虫

9、跑步者

10、园丁

11、玫瑰花架

12、城市中高大的建筑物

13、骑摩托车在马路上奔驰

14、干垃圾清运

15、足球场

16、如果天狼星不发光

17、推着轮椅缓慢行走的老人

18、他的表情那么平静

19、敲打铁管的声音

20、位置共享

21、窗户

22、菜场门口

23、大连西路

24、高空锯

25、一个女人坐在路边哭泣

26、今天早晨降温了

27、打虎记

28、满树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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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乡人

我背着包

拖着行李箱

去赶地铁

然后坐火车

回家乡

我心里很急

走得很快

心里像有一匹马

在跑

我跨上了一座桥

桥下的水在流

四月的河水

很丰盈

黑色行李箱

在桥上的防腐木上

发出一连串的

笃笃声

心里的那匹马

终于跑出了体外

跑到了路上

2019.4.11

我们曾经见过

她戴眼镜

背双肩包

穿格子衬衣

这个人我是认识的

她不是住在二楼

就是住在三楼

有一天我在进楼的时候

她端着一个纸箱子

走在我后面

我做了一件好事

撑着门等她进来

她说谢谢

现在她从我身旁走过

低着头

像在想事情

婴儿车

一个女人推着婴儿车

走在道路的左边

她走得既不快也不慢

我看到婴儿车里面的婴儿

微微地歪着脑袋

已经睡着了

换做是我

我也会睡着

躺在婴儿车里面

有人推着

肯定很舒服

包子铺

包子铺的窗口

一大早就开了

中午也开

晚上也开

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开着的

我去买包子的时候

蒸笼堆得老高

店主带着一顶白帽子

坐在蒸笼的后面

我买了一个肉包子

一个茶叶蛋，还有一袋豆浆

这就是我今天的早餐了

机器的轰鸣声

那么响，震耳欲聋

像是抽水机的电泵在运行

附近又没有河水

这个声音是此时的核心声音

一直在响

但又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

鸟叫声

汽车的胎噪音

以及天空飞机飞过的声音

都是次要的

一个自言自语的人

我很尊重他

一个自言自语的人

虽然我们互为陌生人

从一根水泥立杆开始

到右前方的红绿灯路口

这段路上

他几乎讲了一个简短的故事

我想念一个湖

现在我想念一个湖

一个遥远的湖

一个外省的湖

一个高山上的湖

因为与湖对应的天空非常阴暗

风把乌云推开之后

漏下的光亮又特别令人震撼

当我用手指轻轻推起

鼻梁上滑下的眼镜时

我从镜片的亮光里看到了过去

黑色的甲虫

地上一只黑色的甲虫

比我的小指甲盖还小

它爬得那么快

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我是在它无能为力的时候发现它的

它遇到了一堵两尺高的墙

它停住了

似乎愣住了

然后沿墙根往右，又爬了一尺远

它很无奈呀

后来就远离了这堵墙

进了一条狭窄的沟缝中

跑步者

他比穿黑衣服的人更引人注目

他从远处跑来

橘黄色的运动裤像晃动的信号灯

他的脸是瘦削的

从身形和跑步的速度推测

他不会超过65公斤

他对面走来的那个人

比他胖比他高比他年轻

还穿一身黑衣服

园丁

在东体育会路和中山北二路

交界的地方

一群园丁在栽种花草

他们身穿有反光带的工作服

蹲着的和站着的

都在工作中

我的花草知识太贫乏了

那满地的植物

我一样都不认识

旁边的路口

站着一个身穿黄色衣服的孕妇

她在低头看手机

她的黄衣服颜色不是特别的黄

很宽松

比园丁的黄衣服好看多了

玫瑰花架

我概念中的玫瑰花架

应该是用竹片做的

或者用木条钉起来的

按照路牌上的指示

我看到了标准化的玫瑰花架

铁管被焊成圆拱门的样子

漆成灰白色

玫瑰花栽在两旁

它们长得很茂盛

只是还没有开花

城市中高大的建筑物

我们有能力制造材料

并且使用材料

城市中的建筑物越来越多

越来越高

我们毫无必要

去做一些毫无意义的类比

即使我们坐电梯

坐到高楼的最顶层

挎包里放着两块砖

骑摩托车在马路上奔驰

好的摩托车

价格是非常昂贵的

性能也非常优良

它容易煽起人们的好胜心与虚荣心

摩托车带着轰鸣向前奔驰

天气阴了下来

四月将尽

五月将至

这个季节大部分时候都很舒服

骑手在疾驶中

依然能够体会到全部的差异

干垃圾清运

城市建筑设计院内一侧

垃圾站的门口

停在一辆干垃圾清运车

车后的地上

摆着黑塑料袋装好的垃圾

堆了满地

四个工人向车厢内扔垃圾袋

车上的液压系统

不断地把垃圾压扁收纳

后来又跑来一个穿白衣服的工人

加入了扔垃圾的行列

他们扔啊扔啊

我看了多久

他们就扔了多久

我走了以后

他们还在扔

那辆垃圾车好像永远吃不饱

足球场

球场的绿荫地上

坐着三个人

他们穿着蓝色的校服

聊着天发出笑声

周末的下午

我也经过这里

那时候绿荫地上空无一人

如果是平时早上十点左右

那就到处都是人

现在只有三个

如果天狼星不发光

看一部科幻片

漂亮的女主角

是研究天体物理的科学家

她向男友介绍天狼星

一大堆不明其意的科学术语

听得人满头雾水

当时我泡茶去了

没听清她对星星的解释

只听到了一句

天狼星距太阳系约8.6光年

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

推着轮椅缓慢行走的老人

就在同一条路上

昨天一位年轻的母亲

推着一个婴儿车走过

现在有一位老人

满脸的黑斑

似乎有100岁那么老

推着轮椅缓慢地行走

如果昨天和今天

相隔了一百年

那就说明

那位母亲已经去世了

那个婴儿已经衰老了

他的表情那么平静

他站在路口

红绿灯已经变换过了几次

那不是此刻

他需要的颜色和信息

他的表情那么平静

就像无风的池塘

他低着头

心中有喜怒哀乐

但没有传递给他人

敲打铁管的声音

我凭声音判断有人在敲打铁管

循声望去

我看到了带着白色头盔的人

在高架桥下敲打铁栅栏

铛铛铛铛铛

响声虽然不是那么清脆

但依然可以分辨

其中包含的疼痛

他用一把红色的虎头钳

敲打着铁栏杆

栏杆的油漆都打掉了

卡在钳子里面的碎螺钉

还没有震落下来

位置共享

收到我的位置共享后

不要诧异

也不要回信问为什么

我现在坐在路边的

一棵枫树下面

只是有点想你

窗户

我们用窗户里面的东西

或窗户里面的事物

概括其它的词

词组和句子的对应之物

具体的有穿绿衣服的小个子男人

针织物、橱柜、家用电器

托盘里的水果

以及正在充电的手机等等

按照巴特的符号学原理

它们是生活中相互依存的

所指和能指

被我们在四月的下午

透过一个窗口所看见

菜场门口

在广灵四路上

菜场门口有一把空椅子

看起来白白的挺干净

似乎刚被阳光冲洗过

我坐下来

双脚远远地伸出去

脚踵点在地球上

这是个舒服的姿势

我该买点菜回家

但不应该是在这里

否则提着东西要走很远

有人问我菜怎么卖

我用大拇指向店里面示意

她们就走进菜场

一个穿老头衫的男子

手上攥着一把卷起来的绳索走过去

两只小狗

一只白的一只黄的

东嗅嗅西嗅嗅

跟在他的后面跑着

我也该走了

我站起身

把坐皱了的衬衣拉熨帖

嗅到了风中多种蔬菜混合的味道

大连西路

昨天晚上十点半

我走在虹口区的大连西路上

看到挖掘机正在挖地

它像一头巨兽

把道路越啃越深

巨大的管道摆放在路侧

施工的声音震耳欲聋

今天下午我又经过这里

开挖后的道路已经铺上了柏油

估计劳作了整个通宵

那些直径很大的管道埋入了地下

只等暴雨季节顺利排水

来不及铺上柏油的路段

也盖上了铁板

我横穿马路的时候

踩在这些乌黑的铁板上面

它们厚得让人一百个放心

高空锯

高空锯

是园林修剪常用的一种工具

长杆可供伸缩

杆顶安装弧形锯片

钢是好钢

锋利无比

一个工人把需要剪除的枝蔓

锯断以后

另一个工人拾起断枝堆到一边

最近天气晴好

他们要赶在雨季到来之前

做好这项工作

如果要锯除直径大于四厘米的粗枝

就得用上道树车了

道树车上有长长的曲臂

可以把手持油锯的园丁升到空中

一个女人坐在路边哭泣

她大概有五十多岁

坐在绿化带的石阶上

脸朝着草地

背部向着下午的阳光和马路

路过的人看不到她的脸

她一边哭一边诉说

我企图从片言只语中

去推测那个令她悲伤的故事

她语速很快

声音很大

哽咽颤抖

说的是某地的方言

我听不懂

一辆旧自行车支在她的右后方

车筐里放着红色塑料袋

和一卷灰色的布

“……我盼星星盼月亮……”

终于有七个熟悉的字

像一道亮光闪现在黑暗中

但又转瞬即逝

一个牵着宠物狗的男子

从她身后走过

男子感到好奇

频频回头

那狗却不顾人间疾苦

低着头忽左忽右地

一个劲儿地往前跑

今天早晨降温了

今天早晨降温了

比昨天降了七八度

天光很亮

而昨天早晨则是阴沉沉的

我坐在窗口一个很亮的地方

打开书准备阅读

目光在书上停了很久都没有移动

我头脑中的念头太多了

就像夏夜的天空星辰闪耀

有的想法我想了很久

想得很远

感觉像一条修了好多年的路

还有的我只是一闪念

就像用手指去试探一盆热水

还未接触就缩了回来

那些想象中的事物虽然没有发生

却给了我真实而强烈的感受

悲苦存在其中

欣喜也存在其中

还是把目光收回到书本上吧

这里不是一篇故事的开头

也不是一本书的前言

只是不著一字的空白扉页

也足以让人身心沉浸

打虎记

我会喝酒

主要是受两个人的影响

一个是我父亲

一个是武松

父亲喝酒的时候

会用筷子蘸一点

放在我嘴里

童年时代的我

并不觉得那味道好

却记住了酒味

这也算是一场人生启蒙吧

少年时看水浒

最佩服武松

他不喝酒

就没有胆量深夜过岗

他不喝酒

一身的蛮力

也就激发不出来

更谈不上一顿拳脚

打死一头老虎了

替施恩打蒋门神

那也是醉打

上梁山以后的武松

基本上乏善可陈

成了一个平庸的人

所以呀

英雄的传说里

离不开酒

离不开女人

离不开杀人放火

满树的麻雀

春申江曲阳商厦的门口

有一排枝繁叶茂的树

我不认得是什么树

下午我在附近办事

遇到变天

就跑来树下躲雨

树上除了风吹叶子响

还有一大片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我抬头望去

看到了满树的麻雀

童年时代我用弹弓打过它们

还送过几只给隔壁的婆婆

她说炖汤喝可以治头疼

现在我在树下

麻雀拉屎在我的肩上

（2019.4.）

哎呀呀

好像白描，有没有说出的意思在里面。

八部半

哎呀呀 发表于 2019-4-28 04:45
好像白描，有没有说出的意思在里面。

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