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与捍卫 ——现代禅诗系列理论随笔之15
成都是中国的现代诗歌之都,这一点,在中国乃至国际诗坛上,应该算是一个共识。特别是在已经过去了的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更是声名煊赫。那时我还在河南的古城开封,也时时感受到这个诗歌大磁场所发出的种种强烈信息。我的后来在成都一漂多年,与这个诗歌的因素不能说关系不大。 当然,我在这里说起这个,不是为了给成都做形象宣传或进行什么文化定义,而是为了说明,那里确实诗人云集,高手名家如林。当你在一个露天茶馆与一群狐朋聚会聊天时,有人指着身边竹椅上一个貌不惊人的陌生家伙对你说,这是某某,说不定就会惊你个把一口茶喝到鼻孔里。这个名是你早就耳闻,是经常出现在诗歌报刊或朋友唇齿之间的,甚至可能是你曾经的偶像。然而,你其实不用惊奇,那些所谓的名人大家,当你真的和他或她坐在一起,他们也就是一群人中间的一个茶客,是和你一样的写作者而已。 到这里,我该进入我要说的正题了。我要说的是,当你和这样的一个或一群名人坐在一起谈论诗歌时,难免就会遇到一些诸如否定或肯定,赞扬或批评的情况。这时,你将如何应对?是以这位老兄的意见为准绳呢,还是在倾听的同时仍能清醒保持和捍卫住自己的写作原则和评判理念? 再如,他或者她,著名或无名,对你的作品进行评头论足,整体否定或指出其中的某个地方,是他认为应该修正改变的。这时,你该怎么反应?是诚惶诚恐或言不由衷的表示虚心接受呢还是另置说辞? 就我而言,若是遇到这样的批评,首先我会感谢,不管是善意的还是相反。但是否接受他的看法并依照修正,就是一件需要十分谨慎的事了。对于那些与自己追求方向一致的意见,不管多么难听,也要听进去,并加以吸收消化,变成自己的养分。而对那些试图改变你写作方向和目标的意见,再是恳切其辞,也基本上可以放到一边不去理会甚至忘掉。对于不能接受的东西,也不能放在心里,那样会将你压出问题,严重的时候就可能导致失眠,神志不清。虚心,只是一种倾听的姿态,而不是无原则的接受和盲从,成为邯郸学步的一个现代版本。 这很重要。 无论在名家权威还是无名小辈面前,都要保持一颗平常心、平等心。所有的写作者,有名或无名,都是平等的人。所有的意见,也都是个人见解。 我想虚怀若谷,从善如流这样的品德要是值得称颂的话,那么独持偏见,不附众议的独立精神,就是必须尊重的品行。一个人在面对别人的评判时,接受对方批评和勇于修正自己,无疑是不断前行的推动力。但敢于坚持和捍卫自己,也是必不可缺的态度。因为所有的评判者,他们都只是站在你的外部,你自己才是站在你心灵的内部。一个人,特别是一个诗人,对于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自信才能立于这个喧哗的世界。这里有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你是否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方向和道路。如果你一旦确定,就要仰视着这个目标向她走,不要再理会身边的纠缠喧闹。 他人的评判,要像一个挑剔的美食家那样,仔细品味之后才咽下肚去,不要只看标牌商标,就进行取舍。当然,我说的是能将名利心放下的情况。假如你想借名家的手或口达到一些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你完全可以违心的或盲目的去虚心,去附和,去消灭你自己。 这里我还是要说到禅,中国禅。中国禅也就是六祖慧能的那个南禅。他提倡人人发现自我并捍卫自己,完善自我。你要求佛吗?佛不在殿堂之上,也不在经卷里面,佛就在你自己的内心。即身是佛,即心是佛。你自己就是佛,你还到处找寻什么?你得相信自己,捍卫自己。当然,这时你必须首先是一个有了觉悟的人,然后才能做到这样,才是佛。人就是佛,佛就是人,佛就是一个觉悟了天地人生道理的人。 这个与诗歌有关系吗?我说关系很大。特别是对于现代禅诗的写作来说,尤其如此。假如你不能以去除功利之后的平常心面对自己和他人,不能老老实实的面对诗歌和写作,你是不可能真的进入这样的宁静境界里面去的。所以,我前面说,思想的高度是诗歌的高度,也就是这层意思。写作诗歌是为了什么?我觉得最为原始和直接的作用,就是表达你对于世界和人生的基本看法,以及由此延伸出来的对于万事万物的理解和态度。至于形式和语言手法上的探讨和取舍,都已经是微末之事。微末之事只能部分的决定一件作品的成色,但不能决定它的成败。 如果一个现代禅诗的写作者能以佛陀的平常心看待他人和自己,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就会心气静下来。佛心我心,两无分别。那么面对外面的风云变幻时,接受什么修正什么捍卫什么,就会明了于心,不慌不乱了。 取与舍,是一只手要做的两件事情。(2007年,皖南太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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