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杨四五

◆重生

两次重生源于告别他矮小的灶台
夜里昏黑
阳谷县的灯丝不明
温热的心肝置放在案上就像
甘愿放在他手中的胸口
雨声嘀嘀嗒嗒
街市上装睡的人紧闭着门窗
——在今夜死去
还是在他发现时死去？
——朝思暮想的人
在同一片屋檐
隔着漂浮的，零散而锋利的瞳孔：
那些低眉顺眼的人
卑躬屈膝的人
灶台下有处伸冤的贪心鬼
过来吧，都过来吧
这黑夜里，冷风中闪亮的牢笼


◆请求

尼桑遭受的劫难是未曾熄灭的火种。我们
在重逢时持有戒心：
仿若前日翻动的鸳鸯火锅
羊肉在沉溺中收缩

对于他发来的邮件，与不明处暗藏的余地
我不能多语。我们的师父
远在重庆，他在电话里谈起一场大雾

他也知道永康现在炽日正好。我们坐在车上
偶尔说起从前
偶尔触动雨刷，或是刺耳的长鸣


◆雨后

到了傍晚，天空黑暗是自然而然的事
蔷薇花与香妃竹融合于夜色中
琴行与小炒店
也融合于夜色中

人们在灯光下行走，浑身长满细密的绒毛
我站在窗后
像深处废弃多年的暗碉

白日里阳光和阵雨，交替了多次
我向他们传述的风景区：除了石梯就是依山
而尽的丛林

我的电话在他们回来前后，一直没有响动


◆夜半

这声音近似于哀嚎又像是无风而至的低吼
每一扇可能的窗户都在夜色下
紧紧地关着

开着的一扇，仍然亮着灯
照着年轻人父的手臂和婴儿清澈的啼声

他一定不是因为饥饿
他听见的声音来自于对面阳台两只失眠的猫咪
——这源于我的分辨
但他不懂。他更不知道樱桃

挂在人们熟睡的墙外。在无人消殒的夜晚
一对情侣，折下过沉重的条枝


◆灯光

他们创造出的世界，包括我摇摆不定的房屋
房屋里装着我双胞胎的盒子

我种下的仙人球，太极
种下的纯净水，猫咪
在我离开的时候刚好有一半的枯萎

我在灯光中，一动不动。灯光下有荡人心魄的嘴唇
它们并不知我
在倒塌的盒子里，像来自乡间的磨菇

2018年5月 于浙江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