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五首

杨四五

◆有时

雪从天空落下来，便没有归途
但今年的雪
与去年的，又有多少分别

雪在融化后显现的路径
是一面从中剖开的墙壁
一半暗沉沉
一半亮着灯

人们在其间走动，有时像一截树杈
有时像一截鹿茸
有时像一截难以缝合的圆柱

雪落在人们身上，何曾需要归途


◆摇动

家畜和鱼群接受了风，在风中
浅浅摇动

在风中
摇动的家畜和鱼群
占据了大半个阳台

油烟停息之余，人们会走过来看看
鱼群会睁大眼睛
家畜像一群漠然的赶路者。将

无用的肢体抛在身后。在风中
家畜已然不是家畜
鱼群已然不是鱼群

人们欢笑着，询问对方的年纪


◆筛子

走过筛子的人被分割
或被虫蚁啃噬
不会觉察到痛苦

筛子密布于筛子之中
走过筛子的人
将筛子
接近于喉咙

没有人知道，一个筛子
因何困于漏洞又
不能抗拒漏洞的吸引

那么感恩与欲望
如何得到和解？唯有筛子的幸福
源于咀嚼者的满足或快感

那么筛子两侧，破损的现场
与震撼的哀声
当如何宽慰

是否筛子密布于筛子之中
走过筛子的人
与走过筛子的虫蚁
都有同样的境遇


◆春语

库房里的钢坯越来越少，做工的人
走了一些
厂区外，已见不到跳动的麻雀

除了我们裹身的衣物
仿佛一切，都在做最后的减损

仿佛每一年，都要给天空一片
苍凉的土地。仿佛我们
必须心生凄微

以应对无处不在的寒。而远方总有
分别多时的人
以应对冰凉的雨水，凛冽的风雪

而风雪总有停息，春日总会来临
万物消退，定是天地间厚积薄发的佐证


◆雪与诗

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如此盛大而安静地绽放
整个天空
都是迷人的雪

整个天空的雪一片片落在我们面前
直到雪
成为一座雪山
成为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雪才渐渐停止。此时此刻，雪完整地属于我们
也属于
它冲出云层的一瞬

2018年1月  于浙江永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