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解读一个人和一本书

红尘匆匆过客

[这个贴子最后由红尘匆匆过客在 2005/09/25 05:27am 第 1 次编辑]

                      解读一个人和一本书
           ——在罗春会先生散文集《回家》座谈会上的发言
按照常规，我发言是要先向春会表示祝贺，但今天都是些小文化人，俗套也就免了，即使不祝贺，春会也知道我会为他高兴的。接下来要对作品发表意见，但是很惭愧，最近由于事多，春会的书我至今没有全部读完，只是草草浏览了一遍，所以要讲出什么几条来还有点困难，一个是不敢随意乱讲，一个是得尊重事实，但不讲似乎又有点讲不过去，毕竟和在座的各位相比，我和春会的交往应该说是比较长的。从交往的关系上讲，我也是他的朋友圈中敢于直面批评他的寥寥几个人之一。所以我还是从和他的人上讲比较合适，也可以使大家从对春会的了解中加深对他作品的了解。
                           我记忆中的罗春会
我是从1985年转学进入寺坡中学就结识春会的，同班，也有过几天同桌，至今不多不少已经整整20年了。20年对一个人的一生来说，不算短，假如我能活60岁的话，占我生命的三分之一，加上后半生就是三分之二了，用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来认识一个人，我想基本上还是可以认清一个人的。
春会的家庭出身比较贫寒，能取得今日的成绩，和他的努力分不开，当初在寺坡中学上学时，春会的笔并没有太多的特别之处，记忆中他的作文好像从没有被老师拿出来讲评过，倒是他的画画得比较好。那时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很孩子气，我当时虽然说也喜欢文字类的东西，但更多的精力在音乐上，春会的精力大部分在绘画上，暑假中他曾在我的老家呆过一个礼拜，我学二胡，他学绘画，互不干涉，也不能相助，记得那时他的人物素描很不错，画的美女头我还张帖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炫耀过。我们都没有考上高中，春会去了页山中学补习，我重新进了三要中学补习，不久他又从页山中学转回寺坡中学。这段时间各自为了前途和考学往来相对少了点。后来他考到汉中卫校，我上高中，彼此间常常靠鸿雁传书维系同窗之谊。我工作的时候，春会还在西安实习，那时从书信和新年贺卡中看到他的阅读量大大增加，这些书信至今我仍保存完好，也许春会的文学梦就是从汉中卫校萌生的，只是我没有注意罢了。因为家庭的原因，春会的性格比较忧郁，这点我们有相似之处，所以能走到一起。但春会骨子里有一股不服输和机遇上进的精神，在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就这样。初中的落榜对他的打击很大，曾经一个人怀揣五块钱去了西安，以至于在西安流落街头。我不知道他在汉中的时候怎样，不过当时中专生是社会上比较热门的，连学校也常常用上届的中专生给我们做榜样，也是学校夸耀教学质量的一个资本，所以春会考上汉中卫校后性格曾经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毕业后的分配和爱情的失败同样打击了他，他的忧郁又回复到了身上。这种忧郁的性格对一个喜欢文学和艺术的人从某一方面来说是件好事，但对一个人在社会上行走却是极大的障碍，尤其在人情味比法律、制度、人才、市场还要重要的中国，忧郁的性格会影响一个人的生活、工作，他在以后工作上出现的不顺和生活上的种种困惑，和这些关系极为密切。
春会是学医的，毕业后没能直接进卫生单位，阴差阳错地进了县政府办公室当了通讯员。他在城里，我在乡下，来往自然是不会少，我其时在县城没有熟人和朋友，春会在政府后院门口五六平米的小宿舍就是我来城里的落脚点和旅社。在官本位之上的国人眼里，在县政府大院里上班是个很体面的工作，哪怕是打扫厕所的，因为每天能够看到县上的头头脑脑，乡里人看来也羡慕不已。我当时还是临时工，又在被称为“祖国山河可爱，王岭除外”的深山里，所以也就很羡慕春会。刚从学校毕业的我们还没有忘却当初的各自梦想，春会依旧喜欢书法，而且进步很大，我呢依旧喜欢看书。记得一个寒冬的夜晚，我俩拥炉相对，开了一瓶秦川大区，撕了一盒金丝猴烟，半酣时春会让我现场写一首古体诗，我大概用了不到五分钟口占了一首称不上是诗五言律诗送他，原诗因为很不成样子也懒得记和翻日记抄录，大意是说他前途无量，我前途渺茫吧。但我们没有在一起谈文学（如果那时谈文学，也许我会早点动笔学写文章的），大多谈的是有个工作、找个女人成个家的事，相信大家也能理解我们当时的境况和想法。我成家在他先，生儿子也在他生女儿先，我们都很忧郁，也都很现实和庸俗，也都爱过，也都被爱划伤过，这些相似的经历使我们能保持较长的交往。
按说在政府大院里工作是很不错的，尤其是那时候政府大院还没有“精兵简政” ，所以工作人员没有现在多，对于削尖了脑袋往仕途上挤的人来说是个良好的机会，可惜春会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巴结逢迎，不会八面来风，不会见风使舵，学生气、书生气太重，白白在政府大院呆了几年，最后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调到县医院上班。我比他现实，嫌他糟蹋了这份工作，有次还和现在西安当了军官的同窗好友狠狠地收拾了他一通，惹得春会老大不高兴。不过到县医院工作也很不错的，我曾给听说了当时的好工作民谣“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营业员”，借以安慰他。
扯了这么多一直没有和文学挂上钩，不是因为忘记了，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搞创作，所以就这样罗嗦一阵子。其实他那时已经开始向《商洛报》投稿，并开始和总编张中山（若白）先生有书信来往，只是口风把的紧，我不知道。我也冠冕堂皇的说自己喜欢文学，但从没有动笔，而且有些自私，不是像陈忠实讲的“文学依然神圣”来喜欢文学，而是受传统读书人“书中自有颜如玉”影响想通过说自己喜欢文学给自己找一个漂亮的对象，因为那时候的报刊杂志上的征婚启示不论男女都在介绍自己时加上“本人喜爱文学”的文字，所以我也想通过文学来交交桃花运。至于春会那时候安康的对象吹灯后也没有女朋友，是不是这样想，我没有听他讲过，不敢臆断。而且我们也都没有交上桃花运。
知道他写文章是在二十世纪最后一年，我们都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我在《商洛报》上看到了他的文章《我的洛南》，才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写开文章了，一看笔头子还不错，发了一通“十年前我比他写得好，十年后他比我写得好”的感慨，所以也就很不服气地拾起笔弄文字了。
文学至今并没有给春会带来幸运，论家庭他依然讨了个不很漂亮很温柔贤惠的“黄脸婆”老婆（但这只是我说，春会眼里可是西施啊）；论工作他仍是在口腔科作一名并不出名的被人称为“大夫”的小医生；论经济稿费也没有带给他大富大贵，依然租住在别人的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清贫的日子，而且这些还是他的“黄脸婆”摆摊给挣的家业；论声望文学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名声地位，他依然和我和大多摆弄文字的人一样小职员一个，甚至常常被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春会像个害了单相思的少男，依旧痴迷不悟，做得很苦，很孤独。有次他的“黄脸婆”就让我劝劝他不行了就放手，别玩命似的熬夜抽烟爬格子，但我知道这是无济于事的，所以就没有劝，当生活给我们已经将近绝望的时候，文字甚至比金钱美女还要可爱，我能理解，因此上我们没有理由让他放弃自己的梦想，这是我们最后的、唯一的生存的底线。在一些人眼里，他有时候甚至像个幼稚的大孩子，即使在文章里好像把这个社会看得、分析得很透彻，但他还是做不出来，这是大多数传统文人的通病，能看到，能想到，就是做不到。这点我自认为比他还强点，虽然屈从于生活，在翻爬滚打中慢慢消磨了意志斫掉了刺磨掉了棱角，但至少文学使我没有求人花钱看脸从基层调到机关上班，虽说加班熬眼敲键盘睡眠不足神经衰弱出力不讨好是常事，虽说把文学抛到脑后整日在文山会海材料堆里晕头胀脑地过活丢失了自我，但却免去了风吹日晒雪冻雨淋，也免去了牛郎织女式的夫妻分居能分享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天伦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还是要感谢这些可爱的文字，感谢文字带给我的幸福。
但春会的幸福是另一个层次上的，譬如《回家》，我甚至感到他关爱她超过了关爱他的“黄脸婆”和他的女儿，若果说春会有些“重男轻女”封建残余思想的话，这本书就是他新生的男孩子了。他享受的是劳作之后的一点丰收的快乐，享受的是自己想干自己所想干的事的快乐，享受的是活出真正的自我、充分张扬了自己个性的快乐，那么他应该比我更有资格讲快乐和欢愉，这是他应得的酬劳。
                     关于《回家》
下来应该说点他的散文集《回家》的看法。本来大家已经对本书的优缺点讲得不少，我没有必要再狗尾续貂，但既然是为书座谈，不能彻底脱离话题，也就简单的画蛇添足了。
首先谈谈书名。《回家》这个名字我觉得好，很温馨，很动人，看到书名，有一种《归去来兮》的滋味在心头荡漾，装帧也古朴自然，没有哗众取宠、文不符实的感觉。
其次是内容。
我最喜欢的是第一部分《亲情爱情乡情》，这部分应该是本书的精粹，不是因为和书名照应的好，更重要的是流露在文章中的那些纯朴的自然的真情，这是些没有夹杂一点娇柔做作和违背良心的应景之作。正如他本辑的题目，文中那些浓浓的亲情、有些苦涩但又不乏回味香甜的爱情以及醇厚的乡情，足以让我有一份深深的品味。《回家》的散文，春会写了两篇，一篇比一篇感情浓烈，我特别喜欢《回家（二）》中这些话，“没有了母亲，我连一句亲热的话都没人说。住在兄长家，怎么也没有母亲对儿子的关切程度。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一切都不可能随了自己的愿。躺在兄长家的床上，想起母亲烧热的火炕那么温暖，如今再也听不到老人家夜里的轻酣；早晨也不敢长睡不起；吃饭也不必问你想要吃什么。”这些朴实而催人泪下的话语，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虽然我的母亲健在，但我和母亲间的无形的隔膜常常使我神往母亲与儿子的亲密无间。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走进家门，也常常有一种做客的感觉，一切显得那么不自在，生育抚养了自己的家竟在一瞬间形同陌路，以前所有的熟悉的景况都变得完全不认识了，回家有了一种做梦的感觉。可贵的是作者用平静的笔调写了出来，用“润物细无声”式的淡淡的笔意流淌着浓烈的情感，不经意地用自己的情感调动读者的情感，渲染着读者，感动着读者。还有《收麦》的最后一段，“二千年时母亲生命归结的最后一年，麦子成熟那几天，我对妻说：‘该回家帮妈收麦子了。’妻说：‘你真是糊涂了，妈春天刚去世，你怎么忘了？’妻子的提醒使我顿时泪流满面。”这个细节非常真实，把母亲去世后儿子的那种不习惯、那种认为母亲虽死犹生的思想感情抒写得淋漓尽致，几乎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妙境。我的妻子说她读起来有一种想潸然泪下的感觉，我想正是这份人世间最美好的情感感动着作者自己和我们。
作者本辑中收录的关于情感方面的文章较多，涵盖了父爱之情、母爱之情、兄弟之情、朋友之情、夫妻、父女之情和男女之间的友情、爱情，这部分是成功的，表现手法也显得比较多样，读起来没有重复感，特别是《我的兄长们》通篇采用自传体小说的笔法写散文，选择的角度较为新颖，应该说是春会的大胆尝试。虽然第一部分大部分文章悲剧性较强，读起来有一种比较消极的倾向，但没有颓废，没有悲观，这也正是莎士比亚讲的“悲剧往往比喜剧更当打动人心”的体现吧。从我个人来说，文中的大部分人我也认识、熟悉和知道，所以读起来更为亲切。
第二部分抒写风景风俗和人物的小辑我以为与第一部分相比稍显逊色了点，虽然也把情感融汇到了文章里面，但大部分笔法相对显得古旧了点，有些地方不够新颖，选材落笔的角度也稍显不足，但虽然算不上上成之作，也可以算是佳作，特别是对张中山（若白）、韩石山、李大斌几位颇有名气的作家写的很到位，既没有刻意拔高，也没有败笔，只得查称道。对李淑君、胡康鹏等平凡人的描写也较为到位，形象生动地小人物的情况娓娓道来，如数家常，人物呼之欲出。但又有几篇应景之作，我并不是认为这些文章不好，只是觉得这些文章没多大意思，象《年》、《腊月》、《鸡年话鸡》，就感觉行文比较急促，有些浮躁，也没有写出新意。
第三部分收录了一些随笔和知识性小品文，粗看了一下，总体感觉还不错，说明春会并非是读作书房的书呆子，也在用自己的眼光打量着自己所生活的这个社会和这个时代，对一些社会的阴暗面给与关注、讥讽和剖析，有激情，但不很到位，尤其是思想深度不够，这可能和他所处的环境有关，有些东西还仅仅停留在表面，没有深挖，其实好多地方都有向更深层次挖掘的余地。这些文章主要还是缺乏更为深厚的生活积累和深度思考。个别地方在结构上比较松散，文字的处理也显得平淡无奇，象《英雄》一文中最后的两句感慨，完全可以毫不留情的砍掉，不留那个多余的尾巴，以致冲淡了主题，这样处理把应该留给读者感受的东西自己讲了出来，本意是想有一个有力的结尾，但适得其反，反而使结尾显得无力了。另外象早期的作品《人生如花》，也没有多少意思。但那篇《解读无字碑》虽短，应该还是很不错的，处理的很好。美中不足的是这辑中出现了几篇杂音，如特有煽情味道的《男人好色》、《女人的乳房》这两篇，内容尚且罢了，名字充满了煽情，有点迎合一些人好奇心来吸引眼球的感觉。
总的讲，本书的档次也很不错，虽然也有瑕纰，但瑕不掩瑜，毕竟亮点和闪光的地方还很多。
最后,作为朋友给春会提点建议。古人有话“世事洞明皆得理，人情练达即文章”，人生和社会本来就是篇大文章，人穷其一生也难以读懂，以后应该注意再多点生活的历练和积累，这样对自己的创作和生活都会更有好处。

冕翼十品

问好两位朋友！！！ 从这些文字里，我们领略了书里书外的人生... 欢迎常来！！！

雨儿

行文流畅、细致，透彻，可见事前的功课做得很足，这样的解读让我钦佩！问好红尘匆匆过客，你的头像很好玩哦：））  

红尘匆匆过客

下面引用由冕翼十品在 2005/09/25 08:18am 发表的内容：
问好两位朋友！！！ 从这些文字里，我们领略了书里书外的人生... 欢迎常来！！！

谢谢斑竹

红尘匆匆过客

下面引用由冕翼十品在 2005/09/25 08:18am 发表的内容：
问好两位朋友！！！ 从这些文字里，我们领略了书里书外的人生... 欢迎常来！！！

谢谢斑竹，会常来的

红尘匆匆过客

下面引用由雨儿在 2005/09/25 10:14am 发表的内容：
行文流畅、细致，透彻，可见事前的功课做得很足，这样的解读让我钦佩！问好红尘匆匆过客，你的头像很好玩哦：））  

谢谢你的点评，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