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记忆

病恹恹的花

[这个贴子最后由病恹恹的花在 2005/05/15 08:41pm 第 1 次编辑]


童年的记忆有许多阴影。妈妈对爸爸不满意，也许觉得可以嫁一个更好的。和奶奶相处得也不和睦，尽管极力作出好媳妇的姿态。奶奶不领情，没有给她应得的报偿，反而给她吃了一点苦头。对奶奶的怨恨是我记忆中无尽的反复。与此同时，她对婚姻和家庭的失望，转化成对我的病态的期望。弱者把痛苦和不切实际的希望给更弱者承担。我成了她实现理想的一个可怜的载体，承载着她的不大不小的野心。这一切虽然使我痛苦，却注入了我的观念：做一个有出息的人，这个观念在多年以后还显示着它的威力。她的过分严厉培育了我的怯弱，逃避责罚锻炼了我的敏感。我似乎总在留心她的情绪，战战兢兢地度过了童年时代。如果说童年的经验是自我意识形成决定因素，那么可以说我对文艺的爱好得益于妈妈的电影，她那时是个电影迷，我跟她看了多少电影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跟她走很远的夜路，一些模糊的片断有时还会在我的脑海中游荡。爸爸的故事，邻居家的小人书都曾使我感到温馨。
直到中学，我的学习成绩都名列前茅。妈妈的管理和责罚还在起作用：有一次我没有完成作业，她把书摔在我头上，训了我几个小时，我趴在桌子上，难受极了，却一动也不敢动。还有一次，我背着她到邻居家看电视，她气冲冲地找来了，我拔腿就跑，她拿起一个什么东西砸过来，我刚一回头，嘴被砸中了，流了一滩血。虽然她很心疼，我还是觉得有点残忍。十四五岁上，我的叛逆精神渐露端倪。妈妈不得不放松以至放弃了管束。我认识一帮坏学生，跟他们一起贪玩，整天不进学校，成绩一落千丈。高中没考上，不得不掏高价。这让我感到耻辱。高一时学习努力，放弃坚持多年的绘画。成绩一下子提上去了。可惜没有坚持多久，我又故态复萌，成绩随之下降，不过不算太坏。
中学时期有两位语文老师给了我很大启蒙：初中老师裴振宇先生，我很喜欢她的课：广征博引，天马行空，令人遐想。他的外貌有点像拜伦的一幅画像，是我心目中史诗般的人物。他培养了我对文学的兴趣。高中老师王仲民先生，非常赞赏我的文采，经常在课堂上念我的作文。这助长了我的虚荣心，也激发我对文学的狂热。非常遗憾我没有读完高中。高三后半学期，我突然离校出走了，这让许多人除了震惊之外，还感到不可思议。其实在我走前，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列举了诸多现在看来非常可笑的理由。真实的原因是我爱上二年级的一个女生。大概在我高二时已经注意她了，开始写匿名信，后来直接在放学路上截住她。并不顺利，学校环境是最大的障碍。我神思恍惚，恐惧万分。尽管我的成绩不算糟糕，但我怕到了极点。最后选择出走。这给爸爸妈妈造成极大伤害。特别是妈妈，不仅要承受对我的失望，还要承受自己的幻灭。通过这一举措，实现了对妈妈的报复。

我从人们眼中的乖孩子、好学生变成了一个性情莫测、行为乖张的浪荡子，像邮包炸弹一样让人感到突如其来的剧烈冲击。出走仅仅维持了三个月，但这三个月对我来说却是一部漫长、黑暗的历史。厄运从来不辨对象，我不巧遇上它——被骗进黑厂。在那家砖场，一天十几个小时的苦力，直到现在我还能真切地感到每一天凝滞的时间。一到开饭时间，大家争先恐后。虽然饭食粗陋，还是有人经常吃不到饭。不久大家开始生了虱子。一天晚上，一个工人被带出去看病，回来时却遍体鳞伤。我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死亡意识。饥饿和疲劳的谵妄状态，无尽的恐惧。我一开始就计划逃出去，直到一个月后，才找到机会。一天晚上，趁看守不备，我钻进玉米地。有人叫喊，有人骂骂咧咧，杂乱的脚步声。我拼命跑，觉得一切都完了。然而我逃脱了！感谢上帝！

我蓬头垢面，衣裳褴褛，找不到工作。很快身无分文，幸好结识一个小弟。他有几十块钱，维持我俩生存。他劝我去南京。我俩扒火车去了南京。洗了澡，在南京找了一份店员工作。老板是个年轻女人，老公经常出差。我白天作店员，晚上替补他老公。没过多久，她弟弟看出端倪。有一天他把我叫到背地，威胁我“小心点” 。我当天晚上就打点行装跑掉了，去了上海，又去了杭州，再也没有找到工作。到杭州时我又一次身无分。夜里到人家菜园偷菜充饥，喝公厕里的自来水解渴；在饭店门口的垃圾筐里找些没有啃净的骨头，再啃一遍。那些白痴们为什么把骨头啃得干干净净！有个安徽人劝我到农村打短工，我害怕了，决定回家。我溜进车站，乘列车员不注意，混上火车。到徐州检票时，我没有票应付。列车员没收了我的身份证，赏我两脚，把我赶下火车。夏天，热得要命。我躺在车站的水泥地上，饥渴难耐，随手捡起一块瓜皮，一番狼吞虎咽。阳光明媚，到处散布着快活的气息。可我感到暗淡，一切都怪异可怕。没有痛苦，只有一个极大的嘲讽。经人指点，我扒上一列货车。终于回到家了。
五个月后，我去舅舅公司上班。我无法忍受舅舅的坏脾气，尽管他从不针对我。我似乎失去了忍耐力，对一切人和物都感到憎恶，常常满腔怒火，莫名其妙地大发雷霆。不但和舅舅，和所有人都难以相处。三个月后，我辞职了。很快我被一个朋友说动，和他一起去厦门，两个月后转到广州，进了一家工厂。工厂经常加班，每天十五六个小时，呆在闷热的厂房里。我感到极度压抑。开始阅读《恶之花》，不仅醉心诗歌的美妙，而且迷恋作者的悲剧。三个月后，我又一次辞职。去了岳阳，在洞庭湖边租了一间阁楼。雄心勃勃地开始写作，不久感到失望，陷于疲软状态。在阴冷的阁楼里苦捱了一个月，又一次踏上返乡之路。家是我疲惫时的栖所。
在家里度过一个冬天。第二年，舅舅资助我去郑州大学学新闻。第一学期我几乎是努力的，成绩优秀。第二学期参与编辑一份诗歌刊物，发现诗人们卑劣无耻，随即退出。开始迷恋小酒馆，在黯然的场景中打发时光。频繁出入发廊、舞厅，引诱一位有夫之妇，经常操她，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浪荡子。背叛妈妈的信条：做一个有为的人。但我还是坚持混了二年，这期间我写出了不少为人称道的作品：诗歌和散文大都精致优美，小说则黑暗、颓废。第三年舅舅给我学费时，我告诉他我不学了。
叔叔打电话说，他承包了一个工地，让我去帮他。我讨厌周围的人，想去一个陌生地方。欣然应允。我搭车去了新疆。叔叔告诉我：工程往后拖了。我先找了份推销医械的工作。似乎不正经，好多单位不让进门。一个月后我改行送报。一个月后又不干了。叔叔的工程一直没有开始。有人介绍我做鸭子，做了一天跑掉了。老女人太丑恶。干老比不如饿肚子。我四处游逛，靠家里寄钱维生，我又开始写作了，作品荒诞病态，遭人垢鄙。没钱时我去做短工，摘草莓，摘棉花，太阳晒黑了我的皮肤。在哈图布呼镇，我一边劳动一边遐想。奇怪我竟然在这里，和这些陌生人一起，我还是以前那个浪荡子吗？有个小妇人喜欢我。一天傍晚收工时，我俩故意落在后边，我把她按在草丛里，亲她，摸她奶子，她不反抗。但拒绝夹棍。哈哈什么样的女人都有。我有时候想到去戈壁上放羊，避开人群，是多美的一件事啊！九月，开始下雪。我再一次踏上返乡之路。

第二年，舅舅在黔西南开矿。大家说他身体不好，让我去帮他。我跟舅舅去了黔西南。一条狭长的山谷把我们隔绝了。幸好那里有迷人的风景，奇异的民俗。我有时坐在矿区的小溪边，一下午看山崖上的杜鹃花；有时去寨子里吃酒，当地人好客，爱喝酒，酒量不大，很快醉得一塌糊涂。每逢周二、周六赶场，都是当地人兴奋的日子。他们特爱赶场，几乎家家都去，车太少，做不了车，就走着去，几十里山路，晌午后才到，转悠一圈，买点什么或者什么也不买，就匆匆忙忙往回赶，天黑到家。不知道他们图什么，但他们觉得很快活。我偶尔去场上转转，似乎引起了他们的兴趣。在他们中间，我过于高挑。我的方言也引起他们惊奇，大概很少见到外地人来这里吧。半年后，来了一批工人，热闹许多。后来买了一辆皮卡，可以去远些地方了。我不大出去，每天都努力工作。经常和工人们一起到井下扛木头，钉道。舅舅经常不在，我要打理很多事。我感到自己快成了一个有用的人了。非常勤奋，处处作表率。几个月后，我和一个在矿上做生意的小老板的女儿相爱了。尽管她不满十七岁，我臭名昭著。我们也没有遇到阻力，可能得益于我和舅舅的关系。我和她同居了。不久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开拓市场。半年以后，市场打开了，并且建立了新公司。舅舅赞赏我的办事能力，让我担任经理。但派来一帮流氓恶棍跟我同事，舅舅崇尚邪恶势力，和他们称兄道弟。舅妈常常疑神疑鬼，让我非常恼火。我笼络一帮人，把一个恶棍打成残废。舅舅虽然生气，却没有说什么。我没有因此感激他。我讨厌透那帮争权夺利的家伙。不顾舅舅挽留，离开了黔西南州。

我经常和妈妈吵架。她言语中希望我作一个有用的人，而且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这让我感到愤怒。我不想成为人们眼里有用的人，我要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妈妈从小灌输给我的思想不断羞辱我。我非常痛苦。有一次，我用剪刀在肚子上戳了一下，想一死了之，把妈妈吓坏了，再也不敢说我了。回家后不到半年，我就和女朋友分手了。我的生活黯然无光。经常不回家，和朋友们喝酒，整夜上网，打架斗殴。一分钱没挣，反而花了很多钱。没有人管我，自由自在，却没有乐趣。下半年，跟朋友一起做生意，似乎也是无聊之举。赚少赔多，总算把时间打发过去了。快到年底时，在网上认识一个上海女孩，赞赏我的文采。我跟她谈得很投机，也许已经相爱了。不久她来找我。我们做爱，约定明年我去上海与她会合。

第二年，我买好票，准备好了去上海。走前两天，以前操过的一个女人的老公寻仇，决斗中我的小臂被他砍了一刀，真他娘霉气！幸亏他心不够黑，砍得不重，残废不了。可能我操他老婆还不够吧。虽然他请了好多人防止我报复，但我不打算报复了。我要去上海，开始新生活。也许哪天不顺了，还会找他算账，血债血还。上海之行基本顺利，首先是同居。我要做出努力的姿态，在书店找了一份工作。一个月后，辞职了。专业上网、写作、玩老婆。不知道这种生活能否持久，无所谓，再回到过去就像现在从没发生。我愿承受苦难。

纵观我生命中成为过去的部分，不乏腐朽和邪恶的记忆。这种记忆，也许将遭到被称为社会精英和人类良心的蠢才们不齿。我不屑争辩，并非觉得自己清白，除了天才，我似乎没什么值得一提。但我不为自己忏悔，我比大多人更配活在世上。这些文字仅承担记载。

蓝海心泪

中间空格隔的太多了啊
我经常和妈妈吵架。她言语中希望我作一个有用的人，而且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这让我感到愤怒。
我家里人老说我，但是我总是沉默,因为知道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心里的我
我已经失望，所以喜欢安静，在安静里我是安全的
发牢骚了，呵呵，问好楼主~

蔚蓝天空

问好作者。病恹恹的花，邪恶的记忆，浪迹天涯。你是个行者孙，你是个大浪子，你是个弄潮儿 。

阿末

但我不为自己忏悔，我比大多人更配活在世上
阿末明白！

升霞

纵观我生命中成为过去的部分，不乏腐朽和邪恶的记忆。这种记忆，也许将遭到被称为社会精英和人类良心的蠢才们不齿。我不屑争辩，并非觉得自己清白，除了天才，我似乎没什么值得一提。但我不为自己忏悔，我比大多人更配活在世上。这些文字仅承担记载。
像慷慨激昂的演讲,呵呵,有病的花,没病的文字,好呢..

雨珠儿

这种文字读了让我恐慌。
文字记载着太多沉重，回忆里布着一丝裂口，滋滋响着…………

病恹恹的花

下面引用由蓝海心泪在 2005/05/15 08:34pm 发表的内容：
中间空格隔的太多了啊
我经常和妈妈吵架。她言语中希望我作一个有用的人，而且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这让我感到愤怒。
我家里人老说我，但是我总是沉默,因为知道说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他们心里的我
我已经失望 ...

难得。我的怒火不是对家人，而是对不可知的……

病恹恹的花

下面引用由蔚蓝天空在 2005/05/15 08:57pm 发表的内容：
问好作者。病恹恹的花，邪恶的记忆，浪迹天涯。你是个行者孙，你是个大浪子，你是个弄潮儿 。

哈哈蔚蓝，我最近在写怪诞小说《英雄人物 孙行者》。

病恹恹的花

下面引用由阿末在 2005/05/15 09:24pm 发表的内容：
但我不为自己忏悔，我比大多人更配活在世上
阿末明白！

理解力好！

病恹恹的花

下面引用由升霞在 2005/05/15 09:28pm 发表的内容：
纵观我生命中成为过去的部分，不乏腐朽和邪恶的记忆。这种记忆，也许将遭到被称为社会精英和人类良心的蠢才们不齿。我不屑争辩，并非觉得自己清白，除了天才，我似乎没什么值得一提。但我不为自己忏悔，我比大多 ...

有病的文字都被斑竹K掉了

病恹恹的花

下面引用由雨珠儿在 2005/05/15 10:59pm 发表的内容：
这种文字读了让我恐慌。
文字记载着太多沉重，回忆里布着一丝裂口，滋滋响着…………

生活是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