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秋天的某个早晨,我走在没有人的路上.天有些冷,我捏了把鼻涕,摸在旁边涂有石灰的白杨树上,又捡了一页淡黄色的树叶,擦了擦手指.
太阳呆呆的挂在天上,他很孤独,我看了看他,他的光刺我的眼.
我还要这么走下去吗?一直走?我会遇到什么人吗,美女,野兽?我不期望象村上春树一样看到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也不期望象严井俊二一样编织软绵绵的所谓爱情.我只是走,不知要到那里.
偶尔看到美丽女人的修长的大腿和高耸的乳房,我也有性的冲动,人嘛,不都这样嘛.这样又能怎样,她们又不属于我,永远不会属于我.其实就算属于我了我也养不起.我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资本没有知本,只有一张臭皮囊.象皮影戏中的小人一样,被人摆来摆去.
我的手里有一封信,我已经看了好多遍了.我一直拿着,不知道要到何时.
是珞伽给我的信,珞伽是她的笔名,在梵文里,珞伽是白色的小花的意思.
她在信中说,"小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看到这里,我的心里很温暖,怀里象揣个太阳.她终于找到工作了.她中专毕业后曾到一家棉纺厂工作.那里每天都象下雪,到处是白色.也可以说那里是盘丝洞.在那里工作的女人的身上都挂满了棉絮,象茧子似的.她们都紧张的工作着.直到有一天,车间主任的一个举动使她失去了饭碗.
那天是她上夜班,她自己在车间里.她的那个车间只有一个大轮子,她就是管理那东西.车间主任象猫一样走到她的身后,然后抱住了她.她没有尖叫,也没有跑,只是很冷静的把剪刀插进了车间主任的手中. 她很从容,也很冷静.车间主任也很从容,也很冷静.他拔出剪刀后走了.血在地上象一串红色的珍珠.她继续做她的工作,直到早上6点下班.接她的班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问,"地上怎么有血,你身上怎么也有,怎么了?"她没有回答,她脱下工作服后骑着白鸽牌小轮自行车回家了.走到半路,她的车子的链子掉了,她下车去安链子,看见手上还有血,等她安上链子,手上已经遍是油污.她哭了,任眼泪从脸上流下,她没有擦,因为她的手很脏.
第二天,第三天,厂里有了好几个版本的新故事,一个棉纺女工和车间主任的故事.车间主任用白色的丝带缠着手,比熊掌还肥硕.他说,他吗的,那婊子想让我上,我不上,丫的就用剪子铰我.还有女工嘴里的第二个版本,她们讲的和事实基本相符,只是加入了好多戏剧性的情节,使事件象一部小说或电影.例如,车间主任对她说,我是不是对你很好啊.她说,是.他又说,那你用什么报答我啊.她说,不知道.他说,你让我抱抱.她说,你下流.他说,我这是风流.随后他们便在一旁的棉丝袋子上做爱.而且还有人听见他们的呻吟声和尖叫声.做爱的姿势也有好几个版本,有人看见了,虽然那天他不上班,他说上厂里拿衣服时看见的.戏剧性最强的一个版本出自于后勤处的赵大妈,她说,女方在做爱后要制造一种被强奸的假象,趁主任不注意把剪刀插进了他的手,这样她就可以得到肉体和精神损失费.
各种各样的版本的故事象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个向外传.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还有的人象在竞争奥斯卡最佳编剧一样不断完善着这个故事.
她再也没有去上班,也就是说,她失业了.
她的第二份工作是幼儿园的阿姨,是她的大姨给她找的,在县城.这样,她可以躲开镇上的流言蜚语,也能出去见见世面,毕竟是县城.
县城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快车,发展很快大大小小的歌舞厅和KTV包间象雨后春笋般长了出来.晚上,霓虹闪烁,歌舞升平,仿佛上世纪初的夜上海.
我去看她,她正和孩子们在一起.孩子们都很喜欢她,她也喜欢孩子.我和她还有孩子们一起做游戏,我感觉自己成了孩子,她感觉她也是孩子.我们都回到了美好的童年.
她笑起来很迷人,孩子喜欢,我更喜欢.
我和她一起漫步在县城繁华的街道上,街两旁的马路牙子上有很多小姐在拉客.她们穿的很单薄,胸衣和内裤依稀可见.
我和她说,那些女人很可怜.
她说,我更可怜.
我说,有我呢.
她说,没有办法,为了生活.
我觉得她挺有思想,我又问,生活是为了什么.
她说,生活不为什么.
我问,那我们应该怎么生活呢.
她说,生活就象被强奸一样,如果无力反抗,就认真的享受吧.
我忽然觉得她被强奸过,甚至对她有些恐惧.但是我知道,她不会骗我,她很爱我,但是,车间主任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啊.没有,还是有.都有可能.什么力量会使一个弱小姑娘刺一个男人的手呢.贞操的力量还是愤怒的力量?是那种力量控制着她呢?
我问,他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啊.
她看了我一眼,哦,不是一眼,是很长时间的一眼.反正就是看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转身走了,我追上了她,拉住了她的手,抱住了她.
路旁的一个拉客的中年妇女说,少他吗的在老娘门口犯贱.
我笑了,她也笑了,我们拉着手离开了那条繁华的街道.
时间到了11点,我问她我到那睡.她说到她宿舍.她的宿舍很小,但是很整洁,在床的旁边有很多箱子,里面装着小朋友的课本.
她说,你在箱子上睡吧,你是男的.
我就睡在箱子上,枕着童年的梦想,睡觉.但是我睡不着,她也睡不着.借助月光,我看见她的额头上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她的睫毛一上一下的动着.我感觉她就是童话里的睡美人.我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是不是应该过去抱她,亲她,或者和她做爱?但是那样和车间主任有什么区别呢?我不过去她又怎么知道我爱她呢?我是过去还是不过去啊?我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 ,我终于鼓足了勇气,我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睡在一个床上啊?她说,如果你以后不嫌弃我,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知道她这句话的意思,我怎么会嫌弃她呢?我象小朋友一样蹦蹦跳跳上了她的单人床.我紧紧的抱住了她,吻她.开始她的眼睛睁着,后来闭上了.我们吻了两个小时.我问她,累不累?她说,累.我问,可不可以进一步啊.她说,你得寸进尺!她又说,我的第一次会给你留着的,这是我的初吻.
我紧紧的抱着她,我听着她的温柔的呼吸,感受着她的体温.
很令读者失望的是,我们没有做别的,我们只是抱着.
早上,她说,你真行.
我说,是你行,你不让我脱裤子.
她说,其实我也想......
我说,你早干什么了.我也想啊,那我们现在就把梦想变成现实吧.
她说,讨厌!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我忽然觉得她很纯洁,真的,她象一颗有棱有角的钻石,让人不易接近.而又发着光芒.我不再怀疑她是不是处女,有必要吗?她肯定是的,就算不是,她在我的心目中也是最纯洁的.
我离开她那里的第八天,她又失业了.事情的原因是这样的.
一个小朋友在做游戏时不小心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那个小朋友3岁半就戴着眼镜,她的眼镜摔碎了,玻璃片扎破了她的幼嫩的小脸,出了一些血.
这事故的责任当然全在珞伽身上了,她没有看管好小朋友.更可怕的是,小朋友的家长不知怎么知道了"剪刀,手,女工,车间主任"的故事.还有说她经常和一个不良男青年接触,那个男青年一看就不象好人.后来我知道那男青年是我.于是,家长不再送小朋友到"新苗苗"幼儿园了.直到园长把珞伽辞退了,幼儿园才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活力.人民群众编故事的本领很高,在他们的故事中,珞伽是一个凶狠,残暴,淫荡的剪刀手(不是爱德华).集中各种缺点于一身,而我,是一个比垮掉的一代好垮掉的以性爱为基本工作的混子,而且他们还能说出我们一夜做爱的次数,虽然,我还是处男.
由此,我得出结论,珞伽绝对是一朵洁白的小花.
她又回到了小镇,找工作,一直在找.
我考上了湖南的一所大学,离开了小镇.在离开山东的前3天,我又见了珞伽一面.她有些憔悴.我们把约会的地点定在公园,那天公园人很多.我们就花了10块钱到一个黑糊糊的惊险城里玩.那惊险城一点都不惊险,我们在那里接了最后一个吻.这是一个很具有讽刺意味的事实.世界真的那么大吗?为什么连两个人的空间都没有?也许你要说,直接在外面接吻不就行了吗?怕什么?别忘了,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啊,假如再被人看见,不知会出现什么惊世骇俗曲折动听的故事.
我在南方这个铁路交通很发达的城市里,总是听见火车鸣笛的声音,我想回家.
我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用QQ或电话和我联系.
我在信中和她说,这里的女生裙子都是迷我裙,很短,而且鲜艳,她们长的都不如她好看.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孤独的人是可耻的.我不是陈世美,我不会抛弃她的.
她不久给我回信了.说她不喜欢上网,电话打不起,还说她配不上我,让我再找一个,她不会生气的.还让我要注意用眼,多做眼保健操,本来就戴着一副眼镜,天天看那些明晃晃的大腿对视力不好.她说我当陈世美没关系,只要别害她就行.因为现在没有包青天了,都是狗官.我有什么理由不爱她呢?学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爱她,她也爱我.她是我的初恋,我的一切.有她,我有一切;没她,我一无所有.
我让她上网看我的文章,她说恭喜我成为中国第N加一个网络写手.她说我的文章的名字很有诱惑力.例如,《美丽的大腿》,《神鸡侠侣》.我说那是来源于电影《美丽的大脚》和金庸的《神雕侠侣》.我想沾他们点光,提高小说的点击率.她说我有小聪明,我说这个人人都会.例如,赛妮亚编了一本书叫《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黑心杀手王小山出的书叫《这个杀手不太冷》.
越说越远了,再说说我手中的这封信吧.
在"小波,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的下一行,写着:
"美容,说白了就是按摩,懂了吗?你别象那些傻B似的以为我是卖的,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活挺不容易啊,一人快乐,一人痛苦.按摩下来是腰酸背疼的,不过被按摩真是一种享受,舒服极了.我还在学,技术不熟......"
我哭了,看到这里我哭了,你是不是要说我不是男子汉?没出息!哭有什么用?有本事回去让她不要做这个.你会这么说,是的,我是懦夫,我不能回去给她找份象样的工作,我没本事!
她成按摩女郎了,她成了繁荣我们县城第三产业的积极分子.她纯洁的双手按摩在"狗官"和老板身上.她会"独醒"吗?假如有个老板给她一万块钱让她陪他睡觉,她拒绝.老板说,你睡,一万块钱,不睡,宰了你全家.她会怎么选择呢?
我最最最爱的珞伽,我该怎么帮你?你说你的第一次要给我留着的,你说过的啊.
我最最最爱的珞伽,我一次次在梦中呼唤你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我最最最爱的珞伽,我不妨碍你听周杰伦了,虽然他的歌既不好听,又难听.还没有思想,长的也不如柯本好看.噢,对不起,你听吧,但是如果你有一天想听柯本,我会把我的那张珍藏的NIRVANA的精选集给你寄去的.
我最最最爱的珞伽,你不要站在霓虹下拉客,别,好吗?
我最最最爱的珞伽,我该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我还没有毕业,除了你,我还一无所有.还有好几年, 你会怎样?我会怎样?但我可以保证的是我不会再找女朋友的.在这里只有交易,没有爱情!
我最最最爱的珞伽,我们一起回家好吗?我们回家务农,在麦田里静静的守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