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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撒哈拉·三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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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4-20 08: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1、机场
1997年3月,调令终于下来了。以工作需要和外语水平还算凑合的名义,我被总部的一个电话发配到撒哈拉大沙漠最西端的努瓦迪布市。努瓦迪布离三毛和荷西曾经工作过的西撒哈拉首府阿尤恩很近。
这是我第一次到努瓦迪布。经过达喀尔时,好心的师哥宋松已经详细讲述过他短暂而无趣的毛塔之行,所我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柏拉图说:生命的惊奇无处不在。我终于发现自己只是哲学教条的痛苦实践者,未曾期许的惊喜从机场开始呈现。
机场只有中学操场那么大,一条跑道从大西洋往东延伸开去,寂寞地伸向无垠的撒哈拉大沙漠,从蓝色开始消失于无尽的褐黄。两只螺旋桨的转速渐渐慢了下来,轮子在近乎沙砾的跑道上快乐地蹦了两下,然后不知疲倦地拖着机身往前窜。还好,在跑道与大沙漠的交界处,它们感觉有点儿累,总算及时地停了下来。同机的几位蓝眼睛欧洲佬哗哗地鼓起掌来,犹如凡尔纳兴奋地结束了艰难的环球之旅。
走出飞机,空气中充满了浮沙的味道,它径直飘进嗓子,钻进胃的深处,让我无处可逃。走的国家也不算少,如此简陋却又冠有“国际机场”的候机厅真没有遇到过。准确地说,它更像中国某个偏远小镇的汽车站候车室,狭窄无比而且丑陋不堪。一个吊扇在厅顶中间无可奈何地旋转着,动作疲惫,仿佛不太情愿与撒哈拉大沙漠摄氏40多度的高温作无用的抗争。
合资公司的老总赶来机场接我,连续两年几百万美元的亏损,19条船的人心浮动,中毛合资方喋喋不休的争吵,让先到这里两个星期的老总与我礼节地打过招呼后一路无语。
努瓦迪布,在摩尔语中意为“几只野狗这里叫唤,其余一无所有”。不知道在一无所有的这里,俺的故事又会如展开。到了狗的家园,立马具有了超级的嗅觉:从职业角度说,这是顿丰盛的晚宴,恰巧有十三个名宾客,时间在黑色的礼拜五,地点又设在鸿门。
2、waly
对上帝来说,公平永远不存在,随意扔骰子是他至高无上的权利。他送给中国人贫瘠的黄土和勤劳坚毅的虚名,赐给毛塔人丰厚的资源和无所事事的庸懒。
下车伊始,老总和我去拜会waly。当然这里至少省略了三个逻辑环节:waly者,大帅也,努瓦迪布大区行政长官的尊称。因为这里资源丰富,所以我们万里迢迢跑来掠夺。因为我们看中了别人的人参、貂皮,自然少不得到张大帅的府上寒喧一番。
问候、致意、送上一笔不菲的意思,然后双方愉快地握手告别,这是例行的程序。只是今天的程序稍微出了点差错。面带笑容接过信封之后,waly说道,他接到警察署的正式报告,近年来有40余名毛塔捕鱼人消失在本国海洋经济专属区的茫茫大海中。据有关部门调查的情况证实,毛中渔业公司所属渔船撞沉了这些可怜的小渔船。希望毛中公司的领导切实落实好安全工作,避免类似事件的发生。
一会儿好似吸毒后精神焕发,一会儿好似为防冷涂了蜡,面色来回倒腾的老总久久地坐在waly办公室宽大的沙发中,挪不动腿。恭恭敬敬地奉上一笼肉包子,别人却向你嘴里塞进一只苍蝇,这样的滋味,不,这样的杀人犯的刑事责任,让人如何消受。
肩负联络官之责的我遭遇霜打,流利的法语变成了含糊不清的辩解。我确信,前任总经理的任务是打鱼摸虾多挣美元,而不是冷酷地充当海上职业杀手的总指挥。也罢,回公司仔细翻翻纠缠了两年的官司的宗卷,再找反驳的话语权再来帅府也不迟。
银行、渔业部、海军、空军,一个个头头脑脑拜会下来,俺的嗓子终于在第四天下午正式哑火。真爱讲究此情绵绵无绝期,我脆弱的嗓子怎么也得弄个细水长流吧。
仔细看完我写在白纸上的申诉,老总翻了翻白眼:邓老弟啊,你累嗓子,我呢?
3、俄罗斯来信
在啜泣之余、伤心之时,上天会及时地送来一份微笑,所以,幸福总是在莫名其妙的时候降临。
与船厂总经理扯了一个下午修船计划之后,我突然收到一封莫斯科的来信。打开它,除了薄薄的几页纸,还发现一只纸叠的燕子,真让我心动。
或许,它的本意不在情意绵绵,仅仅是抓住一根情感的稻草,以证明我在撒哈拉大沙漠之外的存在。
从小就喜欢看到邮递员的绿色邮车,在我的想象里,那里装着许多好玩儿的东西。长大以后才明白,那是敏感和少年老成的象征,以及对外面精彩世界的渴望。遇到邮递员,我总要在内心真诚地向他们鞠躬,感谢他们为神圣使命奉献的奔波。你们是信差,更是心与心之间的天使。
夜晚的努瓦迪布,月亮格外地圆润。吃完饭后,我坐在书桌前静静地读燕子的来信。我走后她在学校林荫道上的徘徊,周日里车站等候的回忆,留学前的准备,飞抵莫斯科的经过,冬宫的油画,等等。我沉浸在薄薄的几页纸里,好像在享受着面对面的喃喃絮语。
希望和激情的蝴蝶,好像看见你在窗外飞舞,现在却无法伸手捉到。
埋头给燕子回信,用去两个小时。白天的劳累让我累得快趴下了,倒不妨碍我动笔。让我欣慰的是,写信不是继续使用发红的嗓子,而是用笔和心。
封缄之后,才发现自己不懂俄语,无法在信封上准确地写上燕子的信址。我连夜开车去找毛方经理助理温南先生,他曾在法国留过学,认识不少留学生,应该能帮上忙。温南马上找来一位在莫斯科工作过五年的医学博士,顺利地解决了难题。还好,温南是我聊得来的朋友,他并没有责问疯狂的我为什么这么晚来打扰他的好梦,而无法耐心地等到天亮上班之后。
感情,左边是天真,右边是痴癫。

4、猪啊,羊啊,送到到哪里去啊
   
托一位女同事的福,远居大撒哈拉的我居然收到一套王小波文集。该同事深知我的德行,喜欢好的文字远胜于香喷喷的饭菜,所以不远万里从北京给我寄来。我读着小波的《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忽然间哑然失笑。
在毛塔极少见到猪肉,这里是伊斯兰国家。好在我不是穆斯林,不用受《古兰经》圈囿。我偶尔会梦到蒸熟的猪爪,两眼马上发出恬不知耻的光芒,直欲吞之而后快。这样的心情很是强烈,醒后嘴边浓浓欲滴的哈拉子为证。
因为缺水,蔬菜要从西班牙进口。一个小小的白菜居然要五六个美金,这样的价钱真让我们的厨师老张郁闷:
“奶奶的,我们烟台十块钱能买一堆土豆……”
“他妈的,一公斤洋葱居然要十个美金……”
在感慨的真实内容出来前,老张一定不忘加上口头禅,粗鲁程度由他睡觉时的安稳程度而定。
集装箱两周来一趟,老张的重要任务之一是及时抢购。他是复员军人,身手异常敏捷。一有集装箱已到的风声,他就握着大把的当地币乌吉亚冲进努瓦迪布市唯一的超市,左手一箩右手一筐地抢回一大堆战利品。
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倒不是因为老张当天不够勇猛,而是因为集装箱因故未到。
“同志呐,这两周没蔬菜了,多包涵吧!”
老张一边挥着大勺给大家盛土豆,一边心有不甘地嘟囔着。接下来的两周内,大伙只能与绿叶儿的菜说再见了。
撒哈拉里比较常见的是羊和骆驼。尝了尝骆驼肉,好像算不得什么特别的美味。倒是烤全羊的味道非常鲜美,真的不比正宗的北京烤鸭差。它很香,又没有什么膻味儿,真是奇怪。
投胎撒哈拉的羊真是运气不佳,这里是沙漠,没有多少绿草供他们饱餐,它们只能啃啃路边的纸箱或塑料袋,或者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树,啃下几片叶子或树皮,以维持生计。羊急了也会爬上树,这真是国内从未见过的无奈之举。动物自觉的思维唯物论的行为辩证法并不比人类差,由此可见。
6点半起床,7点去食堂,7点半去公司。8点整,办公室的那张扶手椅准时地等我,仿佛托尔斯泰笔下的安娜女郎热切地期待着暧昧的约会。在王小波的笔下,人给本来很自由的猪安作了安排,或者干活,或者长肉,或者幸运地当个花花公子般的种猪。我想,我们何尝又不是很相似,在命运的安排面前老老实实,猪般哼哼叽叽,猪般老实地吃食、睡觉、干活儿。老实说,我们真不见得喜欢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我们内心惦记着高老庄,梦想着早日返回世俗的理想国。
多年后,我看到猪帮在TTY横行,很感亲切。聪慧的猪头大微笑着盛情邀我加入猪帮,因为有毛塔的猪缘在前,所以我在心里答应了。但我并没有正式履行加入猪帮的手续,一来我担心通不过严格的政审,因为猪帮美女居多,我这样的丑男加入会大煞风景,二来我自忖很像小波笔下的那位猪兄,贱为猪身,却支着两只特立独行的腿,经常不合时宜地吹人的口哨。所以我说,自己还是给自己封个“编外猪”的名号吧。没有多少理由,在我的内心却合情合理。
发表于 2005-4-20 08:1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 撒哈拉·三毛·我

我终于发现自己只是哲学教条的痛苦实践者
看出来,是有底蕴的:)
红了先
阿末也做一回自己身份慎重的实践者
发表于 2005-4-20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 撒哈拉·三毛·我

好羡慕,文字可以与三毛天马行空的比美啦。
喜欢这种记式的文字。
 楼主| 发表于 2005-4-21 03:0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 撒哈拉·三毛·我

下面引用由阿末2005/04/20 00:17am 发表的内容:
我终于发现自己只是哲学教条的痛苦实践者
看出来,是有底蕴的:)
红了先
阿末也做一回自己身份慎重的实践者
每个人都在实践呢
发表于 2005-4-21 16:1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 撒哈拉·三毛·我

呵,你的实践步伐大了点,远了点,开阔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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