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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小鲁已经两年多了,换季时候,翻出几件她做的衬衫、短裙,虽然泛出旧色,款式样子却并不落伍。这样,便开始怀念起离开了这座小区的裁缝小鲁来。
小鲁和我相仿的年纪,刚刚工作时候的我喜欢自己买些布料请裁缝按照我的想法做些当时看来有些古怪的衣服,家附近的老裁缝因此常常皱着眉头跟我妈妈说:“你家女儿的衣服不好做哟。”后来寻到了小鲁,胖乎乎的她一脸笑意,对我的设计从不反感,有时候竟也参与修改意见,比如我那件酒红底白圆点的短袖衬衫,最初我设计了燕尾领——当时只有港台电视剧里的女孩子才穿的式样,而小鲁把布料样在我的脖间,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柔柔开口:“再加上一条细腰带吧,会更衬你的身材。”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胆接受了她的建议,毕竟衬衫加腰带在当时有些太标新立异了。事实证明,后来那件酒红色的衬衫成了我的代表形象,尖尖的燕尾领衬出修长的脖子,细细的同色腰带勾勒出年轻的、微带羞涩的线条。很多年以后街上才开始出现那种式样。
接触久了,才知道略带乡音的小鲁来自苏北,十七八岁学徒以后就一个人来南京闯荡了。临街一间租来的小屋,既当她的裁缝店面,又做卧室,还兼做厨房。十平方米的小房间自然有些紧张,人多了,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每次去她的店里,临窗半人高的裁缝案上总是堆满各色的布料,屋子正中是一架缝纫机,靠墙的那一面住人,起先是一张单人床,后来人手不够,她请来了一个更年轻的小妹妹,于是单人床变成了铁架的上下铺,很有点像学生宿舍的感觉。给我印象很深的是上下铺之间的那根铁管,大概原本是用来支蚊帐的,小鲁却拿它当作了花瓶,常常有一束雏菊、半把康乃馨插在钢管里,整个小屋因此鲜亮活泼了很多。小鲁的裁缝店还有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她喜欢在缝纫机上架一台小收音机,长长地竖起收音机的天线,让喧杂热闹的声音时时装点这间并不大的屋子。
在小鲁的“花瓶”里插下第一束红玫瑰以后,她家的小院门口就经常停放着一辆红色的桑塔那出租车了,而她的小屋也更加繁忙起来,有时候晚上八九点钟去取衣服,小鲁的下手还在缝纫机上忙碌,小鲁却蹲在屋子一角的煤炉旁边,锅里飘出诱人的菜香,她有些腼腆地微笑着:“他快要交班了,还没有吃晚饭呢。”小鲁的他家在龙潭,离城南几十公里的路程,但是跑城南跑得很殷勤,小伙子清瘦的面庞,温和的神气,坐在小鲁的店里,见到来做衣服的,就客气的笑笑,停下交谈等小鲁接生意,似乎从看不见他不耐烦,街坊都说小鲁找到了好归宿。
那年临近夏天的时候,小鲁忽然说不做了,问她原因,她笑着说:“他爸爸妈妈希望我搬过去,不过到那里,我还是会开店的。”幸福而自信的神情如同晴朗的天空。那扇小院的门就这么静悄悄地合上了,银亮亮的铁皮门旁边,金灿灿的美人蕉开得正艳,那是小鲁前一年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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