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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阳光下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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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3-18 06: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这个贴子最后由鲁湘宁在 2004/03/18 11:16am 第 2 次编辑]

                     阳光下的童年
                      陈国楚
老家的城市肇庆在广东比较著名,是我省首批获国家优秀旅游城市称号的中等城市。我居住在清远市,两个国家优秀旅游城市相距只百来公里,交通很方便,有了急事坐公交车一天可以去回赶两趟,如果是自驾车回去就更甚了。我心仪老家,除了从小喜欢风景秀美的肇庆七星岩和有“沙漠带上的绿洲”之称的鼎湖山风景区,还因为老家尚有我很多亲人。是老家乡下和亲人们孕育了我的童年。我的童年因快乐而美丽,因美丽而难忘,又因难忘而时常怀想。

我的童年大部分在老家乡下白土镇马安村度过,距肇庆东约二十里。四十多年前,父亲就在那里完成初中学业的,然后毅然收拾起简单的行装,告别我的奶奶他的妈妈,告别家乡的山山水水,孤身一人投清远谋出路。父亲投清远而来,是因为我已逝的爷爷当时在清远航道部门工作。不久,在我爷爷的帮助下,我的爸爸寻得了一份维护和疏浚北江航道的临时工作。经历一番战天斗地的艰难岁月后,父亲终于在清远站稳了阵脚,正式成为清远交通系统的一名工人。后来经过他的努力工作被提拔为广东省北江航道局清远航道分局局长,此官虽然不大,但回乡时乡亲们都说我父亲是“为家乡争了光”。看着乡亲们流露出的很钦佩的神情时,我们都曾经为父亲的升迁兴奋过一阵子,此是后话。在接下来的日子,我父亲到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便顺理成章地娶了当地一个女子为妻,落户成了清远女婿。这个女子就是我妈妈,她帮助我父亲在清远开枝散叶繁殖后代。那时计划生育还处于提倡阶段,没有强制,所以他们像鸡生蛋一样在几年之间一气生下了我们兄妹四人。我是长子,两年后又有了弟弟。那时父亲长年出差在外,母亲是砖厂工人,工作三班倒,要起早贪黑的忙碌。有了前面两个小孩后,母亲实在照看不过来了,于是就在我两岁时忍痛把我送回乡下由祖母抚养,直到够年龄读小学才把我接回清远和他们团聚。

我的家乡相对来说是一个穷地方,虽说不上穷山恶水,但实在属于穷乡僻壤。六十年代末的家乡和全国各地的农村一样各方面还都十分封闭落后,走的是人民公社化大锅饭的道路,生产队的田地除了稻谷外什么也不许种了,一户一小块的自留地也不许种植其他任何经济作物,就是在家里多养两只鸡鸭也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而挨批挨斗,经济收入很是单一。俗话说,无农不稳,说明种植稻谷等粮食对维护社会的稳定是何等的重要。然而,种植稻谷的农民一直很穷,我的家乡也不例外,因为他们的粮食只有社会价值和食用价值却没有经济价值。农民的粮食卖不出好价,又没有其它的收入来源,他们的生活有什么可能会好呢。记忆中人民公社化时代我们乡下的社员并不需要多少聪明才智的,只要有气有力加上勤出工就行,每天给记工分,年终按工分多少、分值多高给予分红,形式与时下的股份制企业无异。然而,由于经营耕作的农作物过于单一化,更没有选择如何经营耕作的自由,所以农民的工分股值一般很低,一年的辛勤劳动所得红利只能基本解决温饱。因为受经济落后的限制,乡下的生活环境比较差,差到什么程度呢?最烦人的是苍蝇多,这个苍蝇很讨人厌,白天它总爱往人的脸上爬五官里钻,弄得感官奇痒难忍不得安宁。每到开饭时刻它们又成群结队跑到我们的碗里碟里和人争吃,如果有一天奶奶做了干蒸豆豉给我们下饭,那我们都得格外小心,就怕一不小心把黑乎乎的苍蝇当豆豉嚼碎往下咽了,其后果当然是闹肚痛病不得不勤快往厕所里跑。还有是跳蚤多,冬天常被咬得满身红痒,忍无可忍的时候大人就帮着脱下衣服将内里翻过来用碳火炙了赶走,或是用手电照着一一捉了掐个粉碎。另外的多是耗子。家中的耗子白天一般不现身,有人的时候也不冒出来,就喜欢夜深人静,等劳累了一天的人们上床睡觉后,它就瞪着小
贼眼探头探脑的地到处找吃的,胆子大得如入无人之境,常常在楼櫊上弄出咯咯的响声,害得正睡迷糊的人还以为是小偷作怪乍惊而醒。一般的耗子都怕人,通常不会主动袭击人,但人被耗子咬的事在乡下还是时有发生。据知,有个别无恶不作的耗子居然胆敢摸上床来,朝熟睡中或正在发着美梦的那人一口下去,还以为是逮着了什么美味佳肴,其实受创的只不过是人那淡而无味的鼻子耳朵或手指脚趾。知道发生误会后耗子吱吱叫着赶紧溜之大吉,而被咬者因皮肉受创猛然惊醒,弄清原委后傻看着流血剧痛的伤口却也无可奈何,心有不甘的唯有直骂耗子的娘。
我们乡下的老屋位于一座小山最高处。前几年,父亲为了改善祖母的住宿环境,把老屋拆了,花几万元建起一座两层的小楼。现在我们回乡站在自家二层小楼楼顶天棚处,便可俯瞰山下新旧交织的房屋,其中既有新建的洋楼也有百年老屋;更远一点,便是田园景色,有点“风景这边独好”的意味。因为好奇,成人后我曾经从不同方位看过这座山的形貎,但橫看竖看就是看不出这座山有什么特别。为什么先祖把家安在这平淡无奇的山上呢?为此我请问过家乡族中老辈,他们都这样说,在很久很久以前,西江经常闹洪水,洪水漫延淹没两岸的平坦地带,令先祖们无法安定生活。为了逃避洪灾的肆虐,先祖们不得已选择了这座山安营扎寨并定居下来。这说法虽没充分的依据,但从家乡的地理位置来看,我觉得此说可信,而且我相信在那很久很久以前,这座山一定种着很多参天大树,野生动物成群结队出没。只是后来经过不知多少次改朝换代,经历过多少番沧海桑田,这座山的功用慢慢地由原来的躲避洪灾转变为一处村民固定的居屋住所。这座山上现在还略显当年本色的,是四周长有几棵百年老榕树,它们的树干高大而树叶茂密,是山上最为抢眼的自然景象。每到夏天会有千百鸟儿在树丫上嬉戏歇息,最热
闹是早上太阳初升和傍晚太阳下山的时分了,吱吱喳喳的鸟雀声漫山遍野地响。童年时每天都可听到这些自然的声音,只是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我们在乡下所居住的山上现在除了树木逐渐减少外,也没有山泉水,更没有自来水,用水极不方便,大人每天要挑着空桶到山脚的井里汲水,每家每户厨房都有一个大瓦缸贮水。在炎炎夏夜,我和村里的玩伴经常带上取水工具一起摸黑去洗澡。那井水淋在身上清凉无比,我们都一丝不挂的在井边取水冲洗,痛快极了,一天的暑气一洗而光。那口井在我心中所占的感情份量一直很重,因为它不但养活我们全村人,同时也给我很多童年的快乐。那时没有空调机,就是电风扇也是稀罕物,每当夏天酷热难耐,山脚下的那口井就成为我们降温消暑的好去处。我
一直不能忘记那些滑稽情景:夏夜里那些成年男人也和我们小孩一样脱得精光,大人们那白白的屁股在月夜下来回地移动,觉得很是有趣。也许是村里不成文的村规吧,每当天色入黑,女人自觉就不会在井的附近出没,此时那口井就成了男人的世界。虽然现在很多村民家里都已饮用自来水,但那一囗井现在还保存着,村里还有人为着节省开支而每天下山去挑水吃用,不少勤快的村妇习惯了来井边洗衣服和瓜菜。
我的乡下离镇子不算远,比较早用上交流电,但那时供电设施很原始,只见从生产队总电表箱拉出了无数条电线往各家各户延伸,其状乱作一团,家前屋后转弯抹角的电线让人看得头晕目眩,完全可与蜘蛛网比拟。可能是供电部门在变电方面没处理好,那时的电压低得出奇,夜晚的灯光也就出奇的暗,照明效果大概比煤油灯稍好吧,一旦入夜就令人昏昏欲睡。难怪在我们乡下没听说过发生严重的触电事故,我想,电压太低不致伤害人命是主要原因吧。不过这些都是久远年代的事情了,现在的状况已有根本性的改变,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进步,乡亲们的生活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他们通过种养业,或外出打工、做生意等,各自腰包都有了不同
程度的涨幅。有了钱,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集中在住宿环境的改善方面来,自从某年某月某一户先富起来的人家首先建起了新屋子,其他也有积蓄的便纷纷仿而效之在自家的屋地建造高低不同层次有别的新房子,于是那些蜘蛛网似的陈年电线得以旧貌换新颜,并被整理得井井有条,好看得多了。原来很低的电压经过供电部门对变电设备的改造后已大为改善,现在家乡夜晚的灯光亮堂多了,家用电器也可正常使用。

童年在家乡的物质生活是贫乏的,但可供我们小孩消遣的自然资源却非常的丰富,况且那时我们拥有的自由度比较大,约束较小,不像现在的独生子女那样被家长大人们管得紧张,所以,我们那时经常觉得快乐。夏天去捞鱼是开心事。家乡不是水乡,但童年时的家乡却好像到处都有鱼:小一点的生长在灌溉农作物用的水渠里,在种水稻的田里,以及种水草的水塘中;大一点的傻呆在人工养殖的鱼塘里。我们不能捉鱼塘里的鱼,因为是生产队的,捉那里的鱼叫偷,当时自然是十分严重的违法行为,我们没那个贼胆。既然人工养殖的大鱼不能捉,那么我们就去捞自然生长的小鱼。那时我太小还不敢独自行动,都是跟玩伴同行。我最喜欢跟住在我们斜对面的阿三、阿五、阿六几兄弟捉鱼了,他们是亲兄弟,比我大几岁,闲时我和他们最玩得来,所以并不嫌我跟在他
们的屁股后面做跟尾虫。他们很了解鱼的特性和生长规律,只要远远地看水里冒出的小泡泡,或水面掀起的小波纹,他们就知道那里有鱼,便一齐疾步上前围捉,果然都有所收获。其实,他们兄弟捉鱼不但有经验和技巧,而且还有一种不怕死的勇敢精神。我见过他们捉水田里的塘鲺鱼,不用任何捕鱼工具,空赤着手在水里摸也能抓到活的。最令我惊叹的是他们掏塘鲺鱼的窝,窝很窄很深,从外面是看不清里面情况的,又没有专门的工具,所以他们就只有把手伸进去,一条一条地捉了出来,一窝塘鲺鱼有时可收获数十斤之多。在我看来,掏塘鲺鱼的窝是冒风险的,因为那些有毒没毒的蛇都很喜欢和塘鲺鱼同窝而居,如果里面真有蛇的话,他们的手
因为掏塘鲺鱼而惹恼了蛇,那被蛇所伤就不可避免了。幸而他们福大命大运气好,经常摸到蛇却也没被蛇所咬,有时甚至连蛇也一块逮了回去美餐一顿,令我的担心只是杞人忧天。由于他们兄弟是捉鱼高手,所以常常满载而归。相比之下,我是一个既不会捉鱼又怕死的笨小子,收获自然很少了,有时还浪费劳动力一无所得。如果那一次辛苦了大半天却两手空空的回家,我会心有不甘,那时我会横蛮地要求他们兄弟分一点给我,理由是不能让我白走一趟。他们也不薄情,会挑些最小的给我作“报酬”,让我这个忙了一天沾了一身泥的小玩伴乐滋滋地带回家去。时过景迁,现在的小孩已没有这玩法了,因为化学肥料和农药的泛滥使用,至使水质污染严重,那些在田间栖身的小鱼儿因无生存的环境而断子绝孙了。今天难觅它们的踪影,与我们童年去捉它们果腹应该没多大关系吧。童年时乡下田间的青蛙也很多,我曾跟着家中的二叔叔去捉过几次。捉青蛙当然是在夏天了,好像还要在没有月亮的晚上。现在还依稀记得当时的情景,我们走在田垅上,天上的星星忽闪着眼睛,周围一片蛙鸣声此起彼伏。为方便腾出两只手去网捉青蛙,二叔叔把多节手电筒系在头上,拧开手电筒开关,一束雪亮的光线照得田垅清清楚楚。二叔一边集中精神观察着前行,一边将绑在长竹竿的网具前伸,做好了捕捉的准备。二叔告诉我,当发现前面草丛有青蛙,就要用强光照着青蛙的眼睛,青蛙会短暂看不见东西,慢慢靠近到可捕距离,就迅速用网具罩下去。反应迟钝的青蛙顷刻就成了网中囚,觉察得早的则及时施展其跳跃神功飞跃水中逃遁而去。当时我们是很没有保护大自然生态平衡的意识的,不但不想方设法去保护有益动物青蛙,反而为捉到一只只肥硕的青蛙而兴奋不已,把吃食青蛙视为乐事,真是罪过罪过。每当回味儿时这段难忘往事,心中总会对可爱的青蛙生出愧疚来。不知是遭到我们的泛滥捕捉还是农药的
毒害,现在乡下也是没有多少青蛙了。夏天时节我们回到乡下小住,晚上走出田野,很想听一听儿时经常听到的热闹的蛙语,可惜逝者如斯,不知何日方可复再。 童年在乡下所经历的玩意中,恐怕就数捉田老鼠属于最富道义的行为了。
有一年田间的老鼠祸害农作物特别严重,公社号召广大社员一起参加灭鼠行动,并制定特别政策,谁捉到老鼠把鼠尾割下来到大队领奖励工分,多捉多奖,鼠肉可留下自吃。此招果然有效,社员捉鼠的积极性呼啦一声就空前高涨起来。我们喜欢玩的小孩子也跟着捕鼠的大人们出田,名为帮手捉鼠,实则是喜人多凑热闹。我们走到田垅上,果然看见四处都是老鼠打的小洞窟窿,密密麻麻连续不断,老鼠的安乐窝就在小洞窟窿下面的泥土里,万顷良田竟然成了老鼠
丰衣足食的乐园。我们来到鼠害区找到目标就下手。田老鼠比家中的老鼠好像更狡猾,为确保它的安乐窝在遇袭时有机会逃生,它在地下的窝绝不可能只有一个进出口,有些出入口还很隐蔽不易觉察。然而老鼠聪明人不笨,捉鼠的人们早已摸透了鼠辈生活习性,因而在动手前会先行细心察看这窝老鼠开了多少个洞,摸清楚后就一一用泥堵死,但不能全部洞窟窿都堵,必须留两个洞口子。将其中一个洞口挖宽,塞上晒干了的稻秆,点燃后用扇子猛扇,将浓烟扇进鼠窝。经过一阵子工夫,那些呛鼻的白烟会从另一个口子出刚开始冒烟时还不一定能见着老鼠的影子,但不要着急,因为老鼠知道有人在围捕它们,所以一开始是死不肯动的,直到它被烟熏得实在憋不住气了,才会无奈地沿着人们故意留下的另一个出口往外奔逃。这下正合了人意,人们用胶丝网兜罩住洞口,出来一只就逮一只,出来两只擒一双。处理的办法很简单,当即将钻进网兜的老鼠往泥地里使劲地摔,老鼠三两下就被摔得内伤吐血而死,接着用刀子将老鼠的尾巴和身体分离了放在不同的袋里保管好。偶然也会不小心让网中的老鼠给跑了,我们就满田野的去追。老鼠狂奔的速度要比人快得多,又灵活轻巧,在高速跑动中可以做到说停就停、要转多急的弯就转多急的弯,这样高难动作是人类到了极限也做不到的,所以,人们要追捕在逃老鼠也不容易得手。然而我们捉鼠的人多,只要发出一声么喝,人们便纷纷靠拢过来围追
堵截。经一番左冲右突,成功逃脱了的老鼠自然有惊无险只吓出一身冷汗,逃不掉的最终难免一死,那情形很是有趣刺激。当一天的捕鼠活动结束,大人们首先急着清点鼠尾上缴,而小孩却只关心品尝美味的鼠肉。我们在一旁看着大人在门前空地上拔鼠毛去鼠头和内脏,点然干稻秆烤炙得鼠皮焦黃色,然后才剁成一小块一小块落锅炆煮。只需一会儿工夫,厨房便满屋飘散着肉香,远远闻了,舌根的馋水禁不住往外直涌。

赶集和探亲也是我儿时最爱参与的活动。我们在乡下有很多亲戚,什么三姑六婆舅公姨妈都有,远远近近分布在乡下各处。亲戚之间平时倒没什么往来,但每有喜庆事,就会各处捎去口信,收到口信的亲戚们就会放下农务,按时赶往发口信的亲戚那里,举事那天四面八方的亲戚就这样齐齐相聚一起,直到事情结束,情景自然是热闹非常。小时候在乡下,每有这些机会我是不会放过的,因为有得玩又有得吃,这在那物质贫乏的年代是很美的事。还有就是特别盼望春节快些来,逢年过节,祖母必然带着我去走亲戚。出门时我穿上过年才有的新衣服,神情兴高采烈的。个子瘦小的祖母一只手提着装了探亲物品的篮子,一手拉着我,边走边叮嘱我见了大人要叫人懂礼貌,不要顽皮等。过年走亲戚,亲戚都会给我们小孩红包,即现在的礼士,那时都用很粗糙的红纸包着两分钱或五分钱不等的硬币。每只封包的钱虽然不多,但就凭着这样走来走去,一个春节竟也能积存好几块,心情不知有多么的高兴,又舍不得花,常常就把了口袋里大堆的硬币穷摇晃,听那金属碰撞发出的叮当之响,这可是我小时所能听到的最美好的声音。
至于赶集,我是跟二叔和四叔比较多,好像从没跟过三叔,因为三叔不是很爱动,骑自行车的技术又不是很好,所以三叔偶然去赶集他也不会带我去的,好像我也不怎么有兴趣跟三叔去。二叔的车技要比三叔的好,但有一次还是出了事,他的车子在经过一口水塘时摔倒了,坐在自行车后座的我一下子被甩到了水塘里。我在水底下拼命挣扎,感觉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忘记有没有喝那些脏水了,只记得在危急关头,二叔的一只大手把我从水底下拉了起来,使我得以
重见天日。那时他骑的是双管的载重型自行车,车子很结实,但看上去样子很笨拙,远没现在的轻便型自行车外观灵巧。二叔去赶集是因为家中事务,祖母有什么事多支使二叔跑动,二叔勤快肯干又能干,祖母最放心使他做事。而四叔是因为朋友多闲不住,逢了赶集就到镇上找朋友喝酒,两杯下肚兴奋起来就天南地北聊大话侃大山。在我眼中,四叔是父辈兄弟中最聪明的一个,因为在那个经济极端封闭的年代,他一个乡下小子居然总能弄几个小钱喝酒作乐,很不简单。我喜欢跟着四叔出门赶集,除了因为佩服四叔外,该就是贪图四叔有零花钱,可满足口福。转眼间现在四叔已年近六十,有时和四叔两杯白兰地下肚后,四叔兴奋时偶尔会讲他当年
的“威水”史,说他年轻时如何力大过人,最记得他说上山打柴草或为生产队运送粮食,他的自行车一次的装载量是我三叔的几倍,生产队中其他的壮男没几个能相及。四叔当年之勇我没亲眼所见,但我相信他的头脑比其他人好用是事实:他会用二胡、笛子等乐器为我们凑好听的乐曲;会修理电器,如收音机等,连家乡基督教堂上的大钟都是他专人保养维修,在我那时的意识里,是因为其他人都不会做才由我四叔去负责的;此外还有木工电工也样样出色,让我觉得他十八般武艺什么都会,所以很崇拜他。李白诗云:“天生我才必有用”,四叔的聪明才智果然在日后得到充分的发挥。因于机缘之凑合,他很出乎乡人之意料地移居到了国际大都市香港谋生,多年来在那里一直从事室内装修的工作,成为业界一名出色的技工,令乡人啧啧称叹,更被家乡年轻人视为楷模。四叔比我差不多大二十年,小时候我是既喜欢他又惧怕他,因为在几个叔叔中就只有他动手打过我,有时还打得很凶,用绳子抽,绳索落在屁股或腿上很痛的。至于挨打的原因大多只有两种,不是私自下水塘游泳玩水太危险,就是因为玩火容易闯大祸,且娄教不改。想来这都是大人过错,这么顽皮的小孩活该挨打。

小时候在乡下摘果吃也很有趣。我们乡下那时种得比较多的是石榴树,一般种在家前屋后,有的种在自家自留地里。因为怕被割资本主义尾巴,种果的规模不敢太大,多者十棵八棵,少者三两棵,果树四周种上高高的芧草或长满了刺的荆棘做阻拦屏障,防止外人进入偷果踩踏。当时我们家也种有果树,但只有一棵石榴树,就种在屋门前,每天进出都可看见它那孤零零的样子。它很瘦弱,结的果不但数量少,且从未成熟过。为什么会这样呢,这都是我的错,因为从石榴树开花那天起,我就开始对它们虎视眈眈,一有空就跑到树下左看右看,看哪只石榴果熟了没有。见着它的外表才由青色刚转为白色,其实还没有一半熟,我的涎水已流到嘴边。未了实在忍不住就急急的摘了往嘴里塞。一口啃下去,极硬,感觉像嚼石头,其味苦涩非常,赶忙就吐了出来。其实每次摘果都有细看果实是否成熟的,只是我性子太急,最终摘下来全是生的,最熟的顶多是半生不熟的程度。这边自家的果树被我当玩具糟蹋着,那边还打着别人家的坏主意。谁家小果园的果成熟了,就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把我的心拉扯了去。如果我发现自家大人与这家人来往密切,我会央求叔叔带我上这家人处串门,我祠机就向主人提出摘果的要求
,这一招没有不灵的,很容易得手。对没特别关系的人家我不敢明目张胆去跟人家讨要,只能隔着那道防护拦障物偷偷地张望窥探,如果发现有又大又熟的石榴,不忘瞅一瞅四周有没有人,才从逢隙处钻进去或翻过小门跳进去摘了就走,速度极快,心情与小偷无异,很是紧张。现在这些房前屋后的小果园早已不存在了,我们回乡所见,原来种果的地方全建成了人住的房屋,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怪不得老是觉得家乡的四周窄了很多,没以前那么宽阔,有一种小孩时没有的压抑感。
讲到偷东西吃,童年的我还有过令人更为讨厌的行为。我们村的村委书记就住在我们的屋子后面,很近的,我们的屋后墙与他们屋门前相隔就是几米,出门往后转弯就是。他们家可能经济条件稍为好一点,所以经常有如油炸的糕点或糖果饼干等好吃的东西。吃不完的时候,书记的老妈妈就把剩下的贮藏在一个瓦坛子里,用盖子盖好了防老鼠偷吃。然而,书记的老妈妈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这些“防盗”措施只防了四只脚的小鼠,却没防到我这个两只脚的大鼠。书记的老妈妈眼睛不好用,是一个差不多要失明的慈祥老人,平时对我们小孩子特好。只是我的自控力实在太差,当嘴馋想吃东西的时候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轻轻的蹓到书记的门口。书记老妈妈视力不好很少外出,门经常打开,当我看到屋里除了书记老妈妈之外没其他人在家,我就会蹑手蹑脚的闪进去,一声不响地把盖子掀开……要是有好吃的东西,就不问自取了去。回想当初自己真是一个超级的捣蛋顽皮鬼,幸好做了这么多次,好像还没有被发现过,要不然,即使老妈妈原谅我,村书记也不会放过我。

人的生命有时是很脆弱的,我在乡下时有过这体验。五岁那年,我曾经生过一场大病,患的是伤寒症,小命差点被阎王爷要了回去。那时候我们的卫生环境虽然不是很好,但每个人民公社都有自己的医疗所,医疗所离我们的住处不算远,就在大山另一边山脚密集的民房中,现在卫生所迁到约一里外的原公社供销合作社旁边,是后来才搬过去的。农村医疗所的医疗设施当然很简陋,医生的医术也说不上好,但
好在方便、快捷、便宜,我们有些小打小闹的毛病都找那里的医生,确实为乡下人解决了不少医疗问题,所以,很受乡下人的欢迎。可能这些医生是从一脚泥浆的农民中培养出来的,又或是因为那些医生一边从医一边还下田务农的原因,那些背着小小医疗箱子穿梭于乡间为村民看病的土医生,城里人称他们为“赤脚医生”,这是我们长大后才知道的。那次我是忽然发的病,病状就是小孩子常见的发烧。发病后祖母找了赤脚医生看了好几回,吃了药打了针,都好些天过去了,依然是高烧不退,赤脚医生也说不清我的病因,面对着我的病状竟然束手无策。日子在一天一天地过去,而我的情形却是每况越下,吃不下、喝不了又睡不稳,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要说话也是糊话。这样子我很快就被折磨得瘦了几圈,剩下的只是皮包着的骨头,骨头压在乡下的硬板床上痛得直哼哼。当时我这不明不白的恶病可把祖母给急坏了,可又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为了减轻我的痛苦,祖母抱着我在屋里来回走动,没日没夜地关注着我。未了她和我的叔叔们商量说,看样子我已以到了危险关头,要是万一把我有什么三长二短的,怎么对得起她的儿子我的父母?非找她的大女儿我的姑妈帮助不可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了。我的姑妈那时是一个毕业于护士学校的护士,工作在肇庆一家大医院里,她直到前几年才从总护士长的岗位上退休,这也是后话了。按常理说,亲人朋友之间有这样那样的事情相找帮忙本是寻常事,但那时候人们的思想都很纯朴,一般不愿意走后门拉关系,就是亲人之间也不轻易开口相求的。只是由于我的病情实在太严重,已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祖母和叔叔们才不顾一切地决定:找我的姑妈去。商量好后简单收拾了行里便马上出了门,祖母用背带背上我,二叔用他的大型自行车带我祖母,大小三人急急的往肇庆而去。走出几里乡间小路后才是双车道的泥沙公路,即将到肇庆市了途中还要坐渡江游轮。那时候的路况又不好,路面多有高低不平,比现在的水泥路难走多了。沿途上,坐在自行车后架的祖母一个劲催我二叔踩快点不要耽误时间,但听到她背上的我因为自行车轻微的颠簸而痛苦地呻吟时,又怕我受不了而一个劲叫二叔放慢一点速度,平时不觉得远的二十多里路走得很漫长很漫长。
在我姑妈工作的那间医院,姑妈帮我找了一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主治医生为我诊断。很快我就被确诊患上了严重的伤寒,主诊医生建议要事不宜迟马上住院救治,如果再拖延下去,体内的高烧会把我的大脑烧坏,其后果就是不死也要残废。我的祖母和二叔当然意识到我病情的严重性了,听取了姑妈的意见后,当即就办了手续住了院。不巧当时医院留院部病人太多已没有了床位,还是多亏了我的姑妈,她设法从别处弄来了两张板凳一副木床板,在医院留院部的通道搭了一张临时的病床,使我得到了及时的抢救。在医院的日子我最记得的事情是打了很多很多的针,打得我手脚屁股伤痕累累,令我此后对针管之类的东西总是望而生畏。当时那里懂,一个重症病人如果不打那么多针可就性命难保矣。还有就是觉得医院的剁碎猪肉粥特别好吃,好像是从来没吃过这么可口的东西似的,很是难忘。那原因也简单,一来在乡下真的吃不上猪肉粥,身体没毛病时吃着也味美;二来入院前我已经很多天没吃什么东西了,病重时也不觉得饿,入院施救后病情好转了,待有了饥饿感后,医院却要限制我的饮食,这真又是另一种折磨。他们不让我吃饱喝足,按医嘱只能少吃多餐,份量慢慢由少逐渐地增多,餐食也是从吃流质食品过渡到吃硬食,据医生说,是为了让我的肠胃有一个适应过程,否则会有肠穿胃破的危险。可以想象,经如此这般折腾,一个小孩吃着什么不是香喷喷的呢?
我的爸爸妈妈闻讯后从清远坐轮船经广州辗转了两天匆匆赶来看我,那时我已经转危为安,但还未出院。虽然明知我已没有了生命危险,可妈妈在医院病房与我久别重逢那一刻,看着我瘦骨嶙峋的样子就情不自禁地把我紧紧搂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长大后才明白,妈妈的泪水拌着思念我、庆幸我大难不死的复杂情感,另外更包含着她无言的感激,感激我的祖母、姑妈、叔叔们对我的救命之恩,感激家乡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上天庇佑,从鬼门关里回来后,在我身上基本没留什么后遗症,但谁如果非要找我病后的生理缺陷,我不得不承认应该有那么一点,就是脑子不是很好用,说明白些,就是反应迟钝有那么一点笨,其特征是过于戆直,做事不会转弯,不善于讲违心的话,更不善于做违心的事。俗话说“人蠢无药医”,所以我也没为此而找过医生吃过药,但察看现今的形势,一个人在这方面那怕只有一点点的弱智,也不好在社会立足,这点我算是深有体会了。幸而我的性情不知何时多了一怪,就是对知识特感兴趣,不管什么内容,只要对自己的发展有帮助和自己喜欢,逮着就学,学了就着迷,迷上了就想用,十分执着,一直以来乐此不疲。就这样我在不经意之间,生存技能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提高,从而掩盖了我这后遣的生理缺陷。现在,就是在相熟的人眼里,我也变得与常人无异了,但他们不知道,我依然反应迟钝有那么一点笨,这是我无可救药的绝症。

乡下童年的趣事虽然发生在几十年前,但记忆犹新。在我情感深处最令我感动的,是亲人们对我童年的关怀呵护,而且,无论我那时做了多少错事坏事顽皮事,家乡和亲人都能以其博大的胸怀宽容我原谅我,从而使我的童年充满着灿烂的阳光,其影响之深远,延续至今。无以为报,唯文字录之。
                  2004年3月18日于北江
发表于 2004-3-18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阳光下的童年

童年乐趣,其乐浓浓。
发表于 2004-3-19 16:19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阳光下的童年

童年时代是最快乐,
最无忧无虑的时代。
现在好想回到童年。
可是已经是不可能了……
问好朋友:)
发表于 2004-9-20 05:24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阳光下的童年

问好!我想到我的童年。
发表于 2004-9-21 0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阳光下的童年

在诗歌报找到清远的老乡了,呵呵
给楼主发了信息,,麻烦查收
发表于 2004-9-21 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推荐]阳光下的童年

分段一些会更好
文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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