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箫箫琴音

迷途
1

午时的静谧，不是山中人所知的。
你新来，发现了这清净的一隅，满怀的欣喜。
背包卸下，支起墨绿的小帐篷，再头发散开，一身地轻松。
这是一片古老的梨树林，隐在山腰的深处。
有淙淙的水流下来，缠绕过梨林后，继续下行。
隔开新绿茸茸的地段，支起炉灶，新采的野菜和蘑菇入锅。
你惊诧了：袅袅的炊烟竟是黛青色的。

2

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咀嚼，吞咽食物。
你又发现：苦涩原来可以变得香甜。
伴你午餐的，是树杈间新栖的鸟儿。
喙细而长，鹅黄色，它们啾啾地欢鸣。
那不知名的溪水，依然在梨树旁不知疲惫地流淌。
而岸边，潮湿的苔藓疯狂地生长。
红尘之外么，这是？
你痴迷于这绿色的丛林。

3

细密的阳光穿过梨树的树梢。
穿过你孱弱又桀骜不逊的心脏。
以及整个午间安宁的时光。
一些柔软的足音，正漫过绿野，
漫过你神经质的耳朵。
许是小兔子，小松鼠，小狐狸。
你温暖地冥想。却不回首观望。
不能惊扰了它们。你知自己是世俗的代表者
——人。

4

越过零星的小花，好几队蝴蝶在春日里张牙舞爪。
溪边的水气弥漫，你的目光随它们舞蹈。
倚着老梨树粗壮的身体，你轻啜溪水。
一杯新沸的溪水。赭黄的陶杯质感温情。
杯中，水透明，而水气氤氲了你的眼睛。
这时，把笔写字的声音，在梨林中回响，
——居然也精致动听。

5

背包里的筝很老实。
口琴和笛子也在安眠。
脚下的小蚂蚁们忙碌地奔走。它们拽着树叶，
草籽，以及一只硕大的飞蛾。谁大，谁小？
一只猫头鹰从树上跌落。转而又振翅飞去。
它那营养不良的绿眼睛闪烁不定。
困惑永远没有尽头。你拢拢思绪，
继续写一些心底的声音。

6

云来得突然。
它爬上山腰后，大朵大朵地积压。
雨落了，坠落的姿势却很慢。
你想，这些个老梨做了善意的阻拦。
忍受雨滴的敲打。
甜蜜地，宁静地，痒痒地敲打。
一种熟悉的味道散开来。
你清晰地感觉——是童年。还有，
那个，与雨水亲密嬉戏的小女孩子呵。
你听到心弦激动地颤音。

7

马上搁笔。
平湖。落雁。流水。梅花。
潇湘。阳关。春江。昭君。
小放牛。送别。金蛇。十八板……
你迷乱地弹拨着记忆里的所有乐章。
天昏黄，地也昏黄，而雨不止。
它善解人意地叮咚奏鸣。
风雨和弦乐彼此拥抱，亲吻，抚摸。
溪水和老梨荡漾着微笑，春天，梦想。
曾经僵硬的十指重又激越地飞扬。

8

你知道傍晚终究会来。
一如生命会终了。细碎的欢乐会消逝一样。
夜风起的时候，雨早已停了。在你神游童年的那刻。
黑暗没有边缘地弥散。没有月亮和星子。
你鄙视的恐惧正随着山风的呼啸滋长。
血管里汹涌着矛盾而恼羞成怒的情绪。
绝望和微弱的心跳提示着你生命的存在和继续。
在黑暗中努力睁眼，你看到了一双手的侧影。
纤长而清瘦的手指。嶙峋的骨节。你自己的双手。
你忽然发现心底浮起丝丝地亲切。

9

行走。以从未有过的果断和慌乱。
梨林早已隐匿，山风和一些不知名的响声起劲地呼吓。
跌倒，爬起，你踉跄的寻索毫无生机。
雨走后的冷漠和空旷令你毛骨悚然。
喉咙沙哑，唇舌干涸。你滞重的步履终于横下。
跋涉的结果你早已知道。
清明的头颅提醒你：安歇一会儿罢。
也罢。在泥泞中，合衣而眠。
无欲则刚，你默默地祈祷祖宗的灵句。

10

一只大胆的嘴巴噬咬你的肋骨。
胡乱抓过，嗬！好一条葱绿的小虫。
骤然，你明白天亮了。杜鹃正空灵的啼叫。
打量湛蓝的天和自己凌乱的衣衫，你满怀感激。
“你的前生是谁？”你问，“来世又将是谁？”
“你是否还会与我如约地邂逅？于如此婉转的春色中？”
小虫不语。只是在你掌间温柔地蜿蜒。
一种暧昧的情愫。心鼓也狂乱地擂鸣。

11

和小虫沿着记忆中的路途踯躅。
黄喙的鸟儿飞过。禁不住地泪流满面。
果然，溪水的音符隐隐传来。
老梨林，小帐篷，那被雨浸泡过的小锅。
你急切地奔跑，丛生的荆棘染红了双足。
在溪畔，梳洗打扮，以溪为镜。
洗衣，滌足，你品尝着原始而单纯的快乐。
小虫在你的纸笺上昂首挺胸。

12

赤裸的太阳，终于从梦中醒来。
你用小指拥着虫儿，给它整理颠簸的疲惫。
面对这个祖先派来的精灵，你无从表达内心的悸动。
人迹杳无的此地，你宁愿也幻化为一只青虫。
撩动眼帘，小虫的眸子波光粼粼。
你的心突然疼痛不止。冷暖消失了，世界飞旋。
你看到自己和小虫如祖先般缠绕。溪水淙淙，爱情芬芳。
一队队彩蝶呼唤你们展翅飞翔……


      箫箫
2003/4/26午后于清水斋

青舟

好文字。

黎阳

精华的散文诗。不错。

秋千

朱自清弟子么？

游鱼戏石

很清新的文字
不过好像提及的意象有那么点凌乱，还可以再细细斟酌一下？：）
理顺了，自然一气呵成
呵呵，一家之言：）

游鱼戏石

很清新的文字
不过好像提及的意象有那么点凌乱，还可以再细细斟酌一下？：）
理顺了，自然一气呵成
呵呵，一家之言：）

箫箫琴音

谢谢青舟、黎阳：）

秋千，我是喜欢佩弦的文字啊~
游鱼戏石：这篇本来是7则，比较长的。打到最后一则时突然死机全部丢掉了。于是重新开工，写成了很短的12则，原先的意象冲淡了些。匆匆发上就走了。今天再改改，到时请继续踢~

纸耳环

偶可喜欢。

箫箫琴音

修订稿：
迷 途（12章）
1

午时的静谧，不是山人所知的。
你新来，发现了这清净的一隅，满怀的欣喜。
背包卸下，支起墨绿的小帐篷，再把头发散开，一身地轻松。
这是一片古老的梨树林，隐在山腰的深处。
有淙淙的水流下来，缠绕过梨林后，继续下行。
隔开新绿茸茸的地段，支起炉灶，新采的野菜和蘑菇入锅。
你惊诧了：袅袅的炊烟竟是黛青色的。

2

一小口，一小口地，细细咀嚼，吞咽食物。
你又发现：苦涩原来可以变得香甜。
伴你午餐的，是树杈间新栖的鸟儿。
喙细而长，鹅黄色，它们啾啾地欢鸣。
那不知名的溪水，依然在梨树旁不知疲惫地流淌。
而岸边，潮湿的苔藓疯狂地生长。
红尘之外么，这是？
你痴迷于这绿色的丛林。

3

细密的阳光穿过梨树的树梢。
穿过你孱弱又桀骜不逊的心脏。
以及整个午间安宁的时光。
一些柔软的足音，正漫过绿野，
漫过你神经质的耳朵。
许是小兔子，小松鼠，小狐狸。
你温暖地冥想。却不回首观望。
不能惊扰了它们。你知自己是世俗的代表
——人。

4

越过零星的小花，几队蝴蝶在春日里张牙舞爪。
溪边的水气弥漫，你的目光随它们舞蹈。
倚着老梨树粗壮的身体，你轻啜溪水。
一杯新沸的溪水。赭黄的陶杯质感温暖。
杯中，水透明，而水气氤氲了你的眼睛。
这时，把笔写字的声音，在梨林中回响，
——居然也精致动听。

5

背包里的筝很老实。
口琴和笛子也在安眠。
你叹息，尘世的倦怠竟把它们感染了。
而脚下，小蚂蚁们正忙碌地奔走。
它们拽着树叶，草籽，以及一只硕大的飞蛾。
谁大，谁小？
一只猫头鹰从树上跌落。转而又振翅飞去。
它那营养不良的绿眼睛闪烁不定。
困惑永远没有尽头。你拢拢思绪，
继续写一些心底的声音。

6

云来得突然。
它爬上山腰后，大朵大朵地积压。
雨落了，坠落的姿势却很慢。
你想，是这些个老梨做了善意的阻拦。
忍受雨滴的敲打。甜蜜地，宁静地，痒痒地敲打。
一种熟悉的味道散开来。
你清晰地感觉——是童年。还有，那个
与雨水亲密嬉戏的小女孩子呵……
你听到心弦激动地颤音。

7

马上搁笔。
平湖。落雁。流水。梅花。
潇湘。阳关。春江。昭君。
小放牛。送别。金蛇。十八板……
你迷乱地弹拨着记忆里的所有乐章。
天昏黄，地也昏黄，而雨不止。
它善解人意地叮咚合鸣。
风雨和弦乐彼此拥抱，亲吻，抚摸。
溪水和老梨交换着微笑，春天，梦想。
你曾经僵硬的十指重又激越地飞扬！

8

你知道傍晚终究会来。
一如生命会终了。细碎的欢乐必然会消逝一样。
夜风刮起。雨早已停，在你神游童年的那刻。
黑暗没有边缘地弥散。没有月亮和星子。神经和琴弦一起瑟缩。
你鄙视的恐惧正随着山风的呼啸和抽打而滋长。
你的身体里汹涌着矛盾又恼羞成怒的滚烫血浆。
绝望而微弱的心跳提示你生命的存在和继续。
黑暗中你展臂向天，决绝而笑，却看到了一翦模糊的侧影。
是一双手。纤长而清瘦。嶙峋的骨节。你自己的手。
你发现心底浮起丝丝地亲切。

9

行走。以从未有过的果断和慌乱。
梨林早已隐匿，山风和一些不知名的怪声起劲地呼吓。
跌倒。爬起。在黑暗里踉跄前行。
而你坚定执拗的寻索竟毫无生机。
雨走后的冷漠和空旷令你毛骨悚然。
喉咙沙哑，唇舌干涸。你滞重的步履终于横下。
跋涉的结果你早已知道。清明的头颅提醒你：安歇一会儿罢。
也罢。在泥泞中，合衣而眠。
无欲则刚，你默默地祈祷祖宗的灵句。

10

一只大胆的嘴巴噬咬你的肋骨。
胡乱抓过，嗬！好一条葱绿的小虫。
骤然，你明了天亮了。杜鹃正空灵地啼叫。
打量湛蓝的天，自己凌乱的衣衫，你满怀感激。
“你的前生是谁？”你问，“来世又将是谁？”
“你是否还会与我如约地邂逅？于如此婉转的春色？”
小虫不语。只是在你掌间温柔地蜿蜒。
一种暧昧的情愫。心鼓也狂乱地擂鸣。

11

和小虫沿着记忆中的路途踯躅。
黄喙的鸟儿飞过。禁不住地泪流满面。
果然，溪水的音符隐隐传来。
老梨林，小帐篷，那被雨浸泡过的小锅。
你急切地奔跑，丛生的荆棘染红了双足。
在溪畔，梳洗打扮，以水为镜。
洗衣，滌足，你品尝着原始而单纯的快乐。
小虫在你的纸笺上昂首挺胸。

12

赤裸的太阳，终于从梦中醒来。
你用小指拥着虫儿，给它整理颠簸的疲惫。
面对这个祖先派来的精灵，你无从表达内心的悸动。
人迹杳无的此地，你宁愿也幻化为一只青虫。
撩动眼帘，小虫的眸子波光粼粼。
你的心突然疼痛不止。冷暖消失了，世界飞旋。
你看到自己和小虫如祖先般缠绕。溪水淙淙，爱情芬芳。
一队队彩蝶呼唤你们展翅飞翔……

箫箫琴音

下面引用由纸耳环在 2003/04/27 10:28am 发表的内容：
偶可喜欢。

女人，踢踢：）

柴丽辉

萧萧琴音
    写的太好了。

箫箫琴音

柴柴也写得不错啊。大家多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