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贴子最后由张村在 2003/11/09 10:09pm 第 1 次编辑]
童年掠影 (之三)
十八变
旧屋边上是个很大的菜园子,现在我住的房子依着旧屋而建,占去了整个菜园的三分之二,原来菜园子中的一棵大香椿做了现在住房的正梁;剩下来那一人多高的土墙围着的三分之一菜园子就是我童年的乐园.
大香椿作了栋梁后,是哥哥填补了菜园子单调的环境,率先种下一棵胡柚,因此妈妈和大姐记忆里的哥哥是比着树苗长大的.多少年后,妈妈还在述说着我们姐弟小时的趣事;哥哥自从栽下那棵胡柚就学会了早起,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门前和树苗比个高低,看树长了没有,下午放学回来照例再比一次,起初总嫌树儿长得太慢,渐渐的就越来越跟不上树的生长.到我满地跑时,胡柚早已高出屋檐,挂果多年了.
而我呢,最笨,是比着柱子长大的,差不多是每隔一两个月就与柱子比上一次,比过就用蜡笔画一条歪歪扭扭的横线,在柱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生长过程;其实,那也是不用比的,我家的筷子筒就挂在柱子上,我一开始是搬张长凳帮三姐拿筷子,挣一分两分的纸币或硬币换冰棍,尔后是搬张椅子,再是搬张小孩子坐的宝宝凳,最后只踮踮脚尖就可以挣根冰棍.到了取筷子如探囊时,就在听老妈老姐讲古了,接受老妈老姐最温馨的调侃“那时,你啊……”,那时便也不禁莞尔,记起为挣一分两分钱换根冰棍,极力伸展手脚站在小凳子上摇摇晃晃,打翻筷子筒撒一地筷子的傻样.
菜园子到了只剩三分之一时也就种不了几颗菜,没了曾经的姹紫嫣红,只是种种葱,韭,蒜和辣椒等佐菜,或育菜苗,整体空间就略显空大.读初中的四姐和五姐在同学那要来了花种,开始是用坏盆子坏罐子种在土墙上,慢慢的登陆墙根入侵菜畦,爸爸恼火了,一锄头将这些破盆烂罐全都敲碎.我不知道爸爸那一锄头是否也同时粉碎了姐姐们少女的梦,我是着实为那些粉红的太阳花伤心了一阵,那些天一个人蹲在墙角细心的抢救瓦砾堆里的花儿.这些小小的细细的太阳花生命力极强(其实是很弱的),没多久又在菜畦繁衍开来,父亲也再不来干涉我们,就让这细细小小的粉红的梦一样的太阳花开满畦.(这或许和妈妈有关吧)
我记得我爱甚了那小小的细细的太阳花和从未曾见过开花的十八变,自动担负起看花和浇水的任务.我有事没事总给它们浇水,捉虫子,移动新出的苗.很多时候我就舍弃了伙伴,一个人蹲在墙脚,细细寻找太阳花新生的秧,新打的蕾,那细细小小的芽和细细小小的花也确要一个细细小小的人儿在日影下细细的寻.更多的时候我却是在众多的花底下寻找一丛从没见过,叫做十八变的花,我只是听姐姐说种了这么一种花,听姐姐就这种花一天里可变化出十八种色彩,我就在神奇的憧憬中找了一个童年.
我踩坏了刚出土的尖尖的蒜芽,踩折了满挂了半青半红的西红柿,在父亲新整的菜畦里留下一个又一个小小的五趾脚印,一个人在日影里花众中细细翻寻,十八变只是深烙憧憬一个梦一般美好的名字.护犊的父亲害怕总有一天那些盆盆罐罐掉下打破我小小的头,心疼折坏的菜蔬,把一切祸因归咎姐姐,却不知小小的我只是为了一个梦一般神奇的向往.如今我还常常记起那个在日影里花众中找寻的男孩,一个人细细翻寻;我想他是留在那个时空里了,留在那个梦一般色彩斑斓的憧憬中,他必得细细的寻找,因为他一直没有找到.而他的心也停留在那个童年的日影里,一直到找到那朵花,那个梦.
从搬张凳子到踮踮脚尖,我不也是一株十八变一直在日影下变幻,直到今天,在淡淡秋色中的他乡.而有些东西却是一直不曾改变的,一直滞留在小时候的日影,因为我一直没有找到那朵花,那个梦.
作于03年8月某日,张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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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照开携酒看 暮风吹落绕栏收
诗书满架尘埃扑 尽日无人略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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