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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岁月悠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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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3-9-19 05: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岁月悠悠
第一章
                一
杨松老师早该休了。
“年纪不说,单那病,哼!”
“还不是为了那几十元钱。”
“那才不是呢,我们的杨老师要为培育人才呕心沥血,终止生命于讲台上。”
“他退了无人接班,心不甘。”
……
背后烧的有,当面敲的有,可他就是不退。
他常常搬把藤椅,坐在门前一棵白杨树下看看书,看书倦了就赏赏景。这当然是在星期天与节假日里了。
他最喜欢下边坝子的几株古樟。那根部突出地面老高的大根疙瘩与枝干上绿叶间向四外伸出的枯枝,常使他联想到自己,并总得笑一笑。在这么个地方过惯了,一切天成。有时还向后一躺,靠椅子后腿支撑,一摇一摇的,煞是自在。当他用一双多少有点干巴的手揉搓十六下松弛的面皮,又叉开十指由前向后梳理十六下稀疏的白发后,自觉神清目爽,正当年盛。
“你们懂个啥!”他想到旁人对他的讥嘲,心里愤愤然起来。
他的头转动着,好像要在校园里寻找点什么。少顷,他的目光落了近旁的一块壁报上:
“会馆多,是盘龙镇的一大特色。这个现在只有两千多居民的小镇,却有七座会馆,它们分别是江西馆,莲溪馆,黄州馆,广东馆,福建馆,武昌馆,宝庆馆。还有一座庙,称作关帝庙。这么多古建筑何人建于何年,笔者未及考证。
公元一千九百五十年,这一串馆呀庙呀的被新政府辟作了粮站、供销社、电影院、豆豉厂、酒厂、医院、学校等等。日子长了,各单位根据需要,大多加以了改建,面目一新,晚辈人很少有人知道盘龙镇有诸多的馆和庙。而今最完好的就数宝庆馆了。除正殿被拆建成四间教室夹一小办公室和上下坝子之间的山墙没有了外,就大圆门上方的‘宝庆馆’三个放光的金字被除,重新用大红漆写了‘宝庆馆小学校’六个字。
这宝庆馆离镇一里半远,也许是诸多会馆中最特殊的一座了。一律的木结构,金光闪闪的琉璃瓦。房檐上,梁上,楼台上,描龙走凤,镂山水,锲人物。房脊上塑有吻兽。虽经几朝风霜,并不见残损,连色泽好像也未曾败。
隔老远,那地方给人的感觉是清幽的。左右两边被竹木掩映的社员住屋夹住,后边是一座青葱的小山坡,前边大圆门外一方空地,既是学校的操场又是社员的晒坝。门左侧一株古老的榕树,与内坝子耸起的四株古樟相呼应,一同遮风蔽日。一进大门,便会产生一种压抑的感觉。许是在一大楼台下。那黄金亮色的粗楼枕及宽厚的楼板,显出沉重,而那几根合抱的楼柱,却显出稳固。
近些年来,师生们在上下坝子培植了些白杨、洋槐,有碗口粗了,但与古樟比起来,它不过是幼苗。在白杨的绿枝叶中,挺起一根糊蓝色的旗杆,擎起一面鲜红的国旗,甚是显眼。
刚解放时,里边住满了翻身户,后因作了学校,才动员出去了。这里边有一间挺大的屋子为生产队所占,用作保管室。光放东西是没来头的,只是每到收割季节,保管室里堆满了粮食,内外操坝晒满了粮食。连枷声声,灰尘阵阵。到夜深了,分粮食还没收到口,吵的闹的,不得安宁。情况反映上去,无法,生产队不可能没这么个地方。到头两年农村包产到户了,这保管室才显得不太重要,而由学校方面咬着呀,花了五六百元办了几回招待,出了四千元钱买了下来。这下校内便清静得多了。到了收割季节,体育课照例不上,内坝子太窄,外坝子农民不能不用。
随着班次的逐年增多,教师住房成了问题。到办了戴帽初中后,只是校门大楼台两侧的几间无法作教室的与上坝子最里边右角的一巷子般的屋子里住了几位教师,其余的三十多位只好近处有家的归家,无家的想方设法到镇上房管所租房子住。试想,连正经的校长室外都正被一农民的猪圈堵着,这日子好过吗?
好在教师们心地高尚,胸怀宽广,全然不计较这些。这学校,那几年是全县的红旗学校,这几年是全县的重点学校,升学热浪正高着呢!”
这篇文章是住在校门口的林裕和老师班的一个学生写的一篇说明文,据说,这算不得最好的,但林裕和老师认为这篇文章有一种说不出的味儿很可心,便硬选刊在这壁报上了。
“哎,这个怪脾气人。”杨老师刮了几下眼廓,自言自语道,脑子里自然浮出林老师其人来:颓顶,但披向后的几根根头发却很黑;红颜,但眼角一簇鱼尾纹却显出老相;大身坯,但并不威武。在领导面前,他的口头禅是“老百姓并不是任人拿捏的”;在同事之间,他放出的话是“想同我拼,奉陪”;在讲台上,他粗声大气往学生耳里灌的是“都说整不得,老子今天就要朝黑了的弄”。他为这些话吃了不少苦头,然而终究改不掉。他当小伙子那儿年,有人给他提亲,他说:“少来,老实在一边候着,等我看得上眼了,不干估到干!”结果他看上了自己的一个学生——朴朴实实的农村姑娘。当然,他的星期天,节假日便是在乡下了。六年前调来此处并连一家大小也迁来,在附近生产队落了户。生产队没房子,自己又无钱修,便在学校安顿下来。整八口挤一处,好受吗?然而对他并无妨碍,因为他脾气怪并不躁,通达乐观才是他的主要性格。他教学上争强好胜,偌大的一个家又不能不管,够他累了。头两年农村土地承包后,他回家忙的不光是家务,还加上了地里的活儿。有时下课或放学一点时间,他也会去地里干点什么。谁也不好说他不是,在你还没想到要说什么时,他就说了:“我一个教书的,学生跑光了,升学踢了光脚,工资分文不拿,还天天给学校扫厕所!”他教书快三十年了,连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也受过他的调教,至于某大学,某厂里有他的学生,旁人比他自己清楚,都敬着他。不然他一家由偏远的“夹皮沟”迁来这小镇边上的生产队落户谈何容易。
突然间,杨老师脑子里冒出一幅对子来:
以外皆茂林修竹
花坞
其中如磐石芭桑
这是上下坝子间的石梯右端一小圆门石方上刻的。那功力不浅的行书字体,为好些老师描摹过,其中之意为好些老师揣度析释过。昨天,不,前天,就是前天吧,上班前早来的几位老师站在那门前,在欣赏那美妙的字体之余,少不了又谈起其对这对子的理解来。在一阵七嘴八舌之后,林裕和老师一手叉腰,一手前伸,说:“我们这些凡俗夫子对古人只好崇拜得五体投地。若干年前,就有人对我们此地当今的状况加以描绘,而我们却什么也不明白!”说着车过身离去,嘴里还连声,“可悲,可叹!”
“实在是……哎!”杨老师感到太阳穴有点胀痛,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站起来想出去走走。
一阵马达声传来,越来越近。他向校门外望去,哟,是一辆摩托。
摩托对直驶进来了,停在左侧的一株古樟下。下来一个挺派的小伙子。后座上坐了个姑娘。她怀里抱了一架录音机。当小伙子提过录音机,那姑娘才下了地。
“杨老师,您好!”那小伙子领着姑娘走上来,亲热地喊道。
“好,你是……”杨老师觉得面前这人有点面熟,但记不起名字。
“我是邓明。这是我的未婚,一个单位的。”小伙子道,“想不到,您还在老地方。”
“这地方可以喽,这些时候怪清静的。”杨老师挥挥手,“你们坐,我再去抽张凳子来。”他已记起这邓明就是五年前来找自己想法搞初中毕业证的那位。他本是别班的,成绩不怎么的,又还有一年才毕业,为能接父亲的班,找了这个求那个,最后找上了杨老师。杨老师把往年填剩的毕业证填了,凭着同领导的交情,盖上了章,给了他。
“您坐下,别客气。我去抽。”邓明说着把录音机放在近旁的水泥乒乓台上,将杨老师按到藤椅上。
他进了杨老师的寝室。里边同以前一样,就那么一张床,一张学生用的课桌,两张小方凳。屋子窄窄的,光线也是暗暗的。一股浓烈的香樟味扑鼻而来,他下细一看,那死角上有两大捆长可作立柜料的樟木板。他想起刚才停车时的异样感觉。“嗯……”抽了凳子出来,他往下坝子一看,果真,四棵古樟剩了三棵。
两张凳子放好了,但灰尘太厚。邓明又折向办公室(这也是教室间的夹巷,只是比杨老师的寝室稍宽一点,敞亮一点。杨老师坐的藤椅平常是放在这办公室的),拿来了鸡毛帚。
他边掸灰尘边说:“学校的特点就是灰尘多。”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杨老师一边看那姑娘摆弄录音机,一边随口说。
“像我们厂里就对,宿舍到工作地点老远,一家一单元,前后阳台都是花,楼房四周又绿树成阴。”姑娘搭腔道。她轻盈地过来坐了。
“学校哪能同厂里比呢。”杨老师这才注意到,这姑娘除穿着时髦外,脸蛋、身材也还有那个样子。
待都坐好后,不知为何竟沉默了片刻。录音机里有磁带在转动着,传出了奚秀兰的歌声:
“高山青,海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
“哦,我差点忘了!”邓明突地站起来,向摩托车走去,提来一个桶式旅行包。包拉开了,他从里边取出两个纸包来放在杨老师的大腿上,说,“杨老师,这是两斤冰糖,一斤茶叶,当学生的没啥好感谢老师。”
“看,你也……”
“这有啥,我每月工资比你多二十几元不说,还有奖金,加起来每月多五六十元。再说,这东西又没去钱,是厂里发的。”他的语调是欢快轻松的。
但听的人呢?杨老师想到自己每月加干加净还不上六十元,而一个学生——成绩不怎样的学生,却因顶班当了工人,在这里充当起了大方的施主。他愣在那里了。
“去年听说老师有教龄补贴,兑现了吗?”
“没有。”
“为什么?”
“说是工厂工人意见大,上边只好收回文件。”
“……”
“……”
“哦,杨老师,很对不起,我们还得去陈老师和宾老师那里玩一下。只是我们在他们原来住的前街二十七号去找,只道搬了,不知去哪。您一定是知道的。”
“陈老师么,在关帝庙后的居民点,镇上才修的房子,走去一问就知道。宾老师么,住在他爱人那里,区卫生院三楼四号。”
“哎,这学校。”邓明摇摇头说,“杨老师,今天时间太紧,以后再来看望您!”
杨老师没挽留,将大腿上的东西放在藤椅上,起身把他们送到校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担着一大担黄瓜的年轻人向学校走来。
“哎呀,是黄冰!”邓明欢呼着,推着摩托迎上去要握手。
“邓明,你?”黄冰放下担子,伸出手去。
“特地到学校来看看。我听说你升学只差一厘,可惜,前三名!”邓明嘴上说着,眼睛盯到了那鲜嫩的黄瓜上,“你这是?”
“给学校伙食团送点菜。”
“这学校,没多少老师在里边吃饭,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你这是直接为学生服务了。”邓明顿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架照相机,“哦,我们该照个相。”他把相机往脖子上一挂,将摩托往前推了十来步,在后座上放好相机。
这时他的女朋友极在行地指点着杨老师与黄冰,自己也挨着站下。等邓明调好相机过来站下片时,只听那相机轻微一响。
“归一。我后头把照片送来。”邓明说,并特别对黄冰说,“以后来玩。”
“会来。”
“杨老师,少陪了。”那姑娘见邓明只顾了那头,又忙着推车开步,就代其道别。
“慢走,好在今天阴凉。”
发表于 2003-9-19 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岁月悠悠(一)

读了:)
发表于 2003-9-19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岁月悠悠(一)

好在今天阴凉,下雨,是大雨,我都听见雨打梧桐树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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