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纪念的纪念

佟声

                   为了纪念的纪念
                                                   作者 佟声
   我读书一向较慢，别人一小时读完的，我常要花上半天乃至一天的时间。大学读书时，我们的级主任李新魁先生曾对我们说，他在图书馆，一上午就能读完一排书架的书。我听了很惊奇，这至少应是我两个月的读书量，掐指一算，起码要三分钟读一本，不知他是如何读法，我想，总得学识宏富到相当程度，才有可能做到吧！从这点也可看出，李先生活得比我要有效率。李新魁先生是国内知名的语言学家，对汉语音韵学、方言学、古代汉语词汇和语法、文字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字等方面都有深入的研究，特别是在音韵学和方言学两方面，造诣最深，他是最早对广东畲话进行研究的学者之一，也是国内为数甚少的西夏文专家之一，系里安排他当我们的级主任，据他自己讲，是要在这一年级里培育出几个语言学方面的种子，以改变时下青黄不接的状况。可惜我们当时的志趣都趋向于文学的方面，认为语言学太过枯燥冷门，知道些皮毛也就够了。直到大学毕业，一百多人各奔东西，竟没人肯来承接他的衣钵。这四年的级主任，他差不多可以说是白当了。
   他门下有一个研究生，是我们书法课的老师，严格说来，算是学长，什么名字我忘了，在李先生的熏陶下，极是温文尔雅，我们都很佩服他。我在毕业前夕，对未来的出处去就很是迷茫，曾与两个要好的同学到他宿舍里饮功夫茶，附庸风雅，聊到半夜。他说，语言学既是以语言为研究对象的科学，语言极复杂，那么这门科学就极复杂，任何正常的人都会说话，有的还会几种语言，但这只是解决了“怎么说”的问题，并非就说明他是语言学家，至于“为什么这么说”，这就是语言学所要研究的课题了。它除了研究语言的本质、起源和发展外，还必须研究语言其它的各个方面，包括语音、词汇和语法及其演变的规律，要达到这个目的，学者除对个别语言用科学方法进行分析研究外，通常还要研究语系和语族，因为，同一语系或语族的语言是有其共同来源的。从“仕途经济”看，这门学问似乎没有很大的用处，但其实我国的几项重大语文工作，如推广普通话、推行汉语拼音方案、简化汉字、促进汉语规范化、改进文风、开展少数民族语文工作以及农村扫盲等，都离不开语言学的指导。这是幕后的工作，自然不如台前风光，甚至可以说是寂寞的。但若没有了这些支撑，任你什么好戏大戏都唱不了。我自忖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乍听之下，凉了半截。接着他又说，语言学这门学问，颇似功夫茶，初学时极辛苦，深研下去，则极有兴味。若学得好，随便人家用什么语言、方言跟你讲话，即使你不懂，你都可以用国际音标将其记录下来，仿佛音乐家记谱子一样。这是语言学者非常重要的基本功，要学好极是不易，必须每天对着录音机勤学苦练才行。我们听了，“翘舌”良久，更加坚定了不学语言学的决心。
   前不久，很偶然地听说，李先生已于1997年去世了，心里十分惊讶，他只有六十多岁，我读书时，看他还是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的——当时他与学生见面，经常是西装革履，言谈举止风趣而稳重，怎么说没就没了呢？短短的十年里，我们的老师太老师相继故去的有六位，其中一位是国内少数几个能用考证出来的战国楚音吟唱屈原《离骚》的老教授。当时我选修《楚辞》，很有幸当过他的课代表。我不是学术中人，无从知晓他们的死对文化的损失有多大，只是常感世事无常，光阴催迫。由于缺少语言学方面的扎实功底，读书作文，都如无根浮萍，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老大无成，是意料之中的事。李先生是我们的级主任，其实，并未直接给我们授过课，甚至对我也不熟悉。我所以写下这篇文字纪念他，是今日读书时突然觉得有些难过，不知不觉间，人生最可宝贵的一段时光，恰如这生命的流逝，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利子

人生最可宝贵的一段时光，恰如这生命的流逝，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同感叹

佟声

唉！

游鱼戏石

下面引用由佟声在 2003/08/13 01:01pm 发表的内容：
唉！

何必叹气？忘却，记起，都是曾经拥有

珏

文字挺好的。不过有一点，下一次发长的帖子，最好段和段中间加空一行，不然看着太累了

佟声

依卿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