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隐秘盛开的蒋韵

云苓子

隐秘盛开的蒋韵
     ——女作家蒋韵解读她的新小说《隐秘盛开》
       黄河晨报记者 孙云苓
    日前，我省著名女作家蒋韵来到运城，记者就其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隐秘盛开》对她进行了专访。《隐秘盛开》是蒋韵新近推出的一部力作，在今年六月号的《十月》上发表后，在读者引起共鸣，也使一向低调做人的蒋韵再次走进读者的视线中。最近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单行本《隐秘盛开》带着淡淡的墨香摆在各大书店的醒目位置。使许多喜她的读者，再次为她精心构述的故事所感动。
   这部小说是戏剧式结构，分两幕，另有中插和尾声。第一幕“地上天国”，蒋韵用相当慢的节奏讲了讲了一个看似很传统的故事，主题是“痴迷”：一个山西小县城长大的女大学生潘红霞暗恋同班的北京籍男生，这种类似于宗教的暗恋贯穿了她一生。
    接着，开始中间的插曲“人间事”，我认为，它真是一篇散文杰作，在这里，蒋韵利用最简陋的工具泥土、西瓜等玩出了高超的意象，简直是语言魔术。这一部分干脆就没有跌宕的故事，讲的是几个北京知青如何耐心地教一个乡下女子即“拓女子”识字，但这女子在识字后懂得什么是爱情后却被迫嫁给了不爱的男人，她一生怀抱爱的梦想却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她把自己一生向往的爱的希望寄托在女儿米小米的身上然而却大失所望……
   下篇“爱与死”摇身一变，满口时尚腔调，作者变得像莫泊桑一样擅长讲故事，叙述的速度加快了。讲的是一群中国人想从法国租车去西班牙，其中有两个主人公，第一幕出现的那个女大学生潘红霞现在已经很老了并得了绝症，她为那份暗恋蹉跎了一生；另外一个女主人公叫米小米即“拓女子”的女儿，她已是城市女记者，就像安顿或者陈彤笔下的人物，名字一听就是假的，按蒋韵的话说，她们是浪漫主义的天敌。她外表光鲜时髦，内里已经……
　　
   记者：你怎样想起写这样一部小说？
   蒋韵： 解释自己的小说，永远是一件困难的事。起初，我写《隐秘盛开》，动机很简单，是因为听了一个故事，那里面，有令我感动的温暖的东西：古典爱情以及我们那个时代的精神气息。写它，差不多是一时的冲动，但写着写着，有些意想不到的改变，就成了如今大家见到的这样了。
    记者：这部小说似乎和你以前的小说有所不同，似乎不仅仅是写一个暗恋的故事，你想告诉读者什么？
    蒋韵：也许，只有在童话和寓言里才有的纯粹与极端，像水墨的山石一样的爱情，在我貌似平静的书写中，凸现出来，让我自己也感到了一些惊诧和陌生。其实在这部小说里，我写了几个天才——爱的天才，天才是注定要为她（他）所独具的天赋而献身的。莫扎特献身音乐，凡高献身绘画，而我的潘红霞们，则献身爱。只有这些爱的天才，才会把俗世中的爱情，人间的爱情，改造成信仰。可能生活中没有一个潘红霞，但许多人身上都有潘红霞的影子，好多女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曾经历过类似宗教般的爱情，只是被人忽略了。其实生活中人有一种爱的能力，这种能力就造就了爱的天才，爱的天才是要为他的天赋承受更多的痛苦。
   记者：爱的天才，是个新鲜的词，这样的爱和世俗中的爱情有什么区别？
    蒋韵：汤显祖把人类划分成了两个天下：“有情天下”和“有法天下”，那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几百年前是这样，几百年后，就是到了二十八世纪，我想，也仍然会是这样。爱的天才，是“有情天下”中的奇花，精萃，就象安徒生的“小人鱼”、《巴黎圣母院》中丑陋的敲钟人、《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美丽而不幸的格鲁什卡、还有，就是那个荣国府中的逆子贾宝玉——上下五千年，偌大一个中国，唯此一人，唯这个奇异的博爱的男人，把少女的美视为这世界的意义和终极的理想。这是一种超越世俗的爱。
    毋庸讳言，古往今来，“有情天下”永远都在被“有法天下”所围剿，今天，在这个物欲统治的年代，这个欲望比天大的新世纪，早已没有“有情天下”的寸土之地。当年，贾宝玉还有一个虚构的春天般美好的大观园，而今天的潘红霞们，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一具肉身，还有什么？所以，那个“有情天下”，就在这具身体之中，这个肉身的生命深处，与它同在，不可剥离，无从背叛。悲剧感，或许，就是由此而生。
    记者：你的小说中还塑造了一个人物就是“拓女子”，你想以这个人物的命运告诉读者什么？
    蒋韵：“不可剥离，无从背叛”，这宿命的悲剧，在“拓女子”身上，表现出的则是惨烈。也许，这里面还隐藏了另外一个主题，于是，一个浪漫主义者的天敌——米小米诞生了。我用米小米的眼睛，来审视她的母亲，一个曾经目不识丁的村姑，却被几个来自大城市、自认为担当着启蒙重任的插队知青所选中，就像被上帝所选中一样，做了他们启蒙的试验田。那是一个异常成功的试验，他们在她身上，随心所欲地，播下了浪漫主义的种子，他们给了她知识，还有人生的梦想。然后，他们一个个，远走高飞，留下这一个孤独的战士，一个人，坚守着那浪漫的理想，一个人，九死不悔地，和不可抗拒的命运作战。那是多么惨烈多么血腥的战争！一个人，面对着整个的世界！到最后，那些弃她而去的启蒙者，也最终会和生活媾和，做了背叛者。可她不会，她无从背叛，因为，那个“有情天下”，就在她血肉的体内。
   记者：你的小说似乎不做什么道德和时代的评判，就像你在文学圈无法归类一样，这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你一直在坚守什么？
   蒋韵：有今天这样的定论，不是我刻意的，我这个人一直没有一种归属感，似乎一直漂流在我所生活的地域之外，内心总有一种漂泊的感觉，我给自己定论为“时代的外乡人”，是某个地域性的外乡人。作为作家我知道有些道理是浅显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你没有必要做个布道者。我更关注人生，关注和人性及生命有关的东西，也想表达我对个体生命的尊重。
   记者：你的《隐秘盛开》中塑造了一个叫米小米年轻的女记者，你对米小米寄托了什么？
   蒋韵：我不是一个仲裁者，我也不想去评价启蒙和被启蒙者之间的道德关系。但是我的米小米要评价，甚至，是声讨。“在我可怜的母亲孤身一人和命运作战的时候，她们在哪里？卡佳们在哪里？这些让她‘睁开了眼睛’的人在哪里？不用说，她们早就撇下她跑了，回到她们熟悉的城市了，回到她们的人群和生活中了。她们在‘老莫’吃酸黄瓜喝罗宋汤的时候，甚至，在她们自己也和生活同流合污的时候，我妈她一个人，孤零零一个人，壮烈地、没有任何声援任何救助的，用她唯一武器，她的血肉之躯，捍卫着她们让她睁开眼睛看到的东西，她只有一条命，可是她死了三次！”所以，我的米小米，她有充分的理由不相信任何现成的真理。
    几年前，一个十七岁的小少女对我说，读了鲁迅的《孔乙己》，才知道，莎士比亚的悲剧有多么贵族，人人都死得那么庄严，痛苦全都是高贵的痛苦！我很震动。所以，在这个故事中，我让米小米，这个卑微者永远保持着她的警惕和警醒，当然，也是我的警惕和警醒。我让米小米用她犀利的眼睛，来审视与她完全不同的另一类人群，另一种人生，从而构成一种复调的效果。同时，这也是对我，一个书写者的审视甚至是，叩问。
   记者：在《隐秘盛开》中你好象不是单纯地讲一个爱情故事，你的故事背后想表达些什么？
    蒋韵：  写爱情故事，不是我的擅长。《隐秘盛开》是我第一本与爱有关的小说。我生活在黄土高原上一个内陆城市（太原），从前，我的小说，大多都和这城市有关，多年来我一直在探究我和这城市奇怪的关系，我生活在这城市之中，却固执地将自己放逐到这城市之外，所以，在精神上我是一个漂泊者。城市让我窒息，不仅仅是我的城市，越辉煌的城市就越让我心存恐惧，我永远在它们之外。其实，在《隐秘盛开》中，也仍然有一种漂泊的气息贯穿始终，如同我的呼吸。这部小说里我是想告诉读者一种超越世俗的爱，一种大爱，是想用我的努力，唤回一种人们内心逐渐缺失的东西。我不知道还能告诉读者什么，想说的，要说的，在小说中，都已经说过了，再说，大概就是画蛇添足。

蒋韵简介：
　　女，1954年3月生于太原。1981年毕业于太原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1979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木乐树的囚徒》、《红殇》、《我的内陆》以及小说集《现场逃逸》、《失传的游戏》、《完美的旅行》和散文随笔集《春天看罗丹》等。曾获《上海文学》优秀作品奖、赵树理文学奖等，作品曾被翻译为英、法等文字出版。现为中国作协会员，一级作家。

云苓子

大家好,好久没来了,推荐一本书给大家,我也有了自己的博客欢迎大家光临.http://blog.sina.com.cn/u/1062557194

梦影兰舟

哦　问好　

梦隅

一部长篇小说就是一部心灵的世界,是作者的,也是主人公的.感谢云苓子奉献给我们的解读心灵的文字.红了,大家欣赏!

梦隅

再读，值得我们品鉴的东西很多．挂．

李吹渔

蒋韵的小说看了一些。。印象很深。。

无哲

才看到你采访的蒋韵一文，常回来发文章呵：）

鱼飞蝶舞

多多推荐啊，我在看这部小说~呵呵

梦隅

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东西很多，读之受益！建议精华！

飞狐子

看过了。听“大家”谈创作，不容易啊。如梦愚老师所说“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东西很多，读之受益！”，  同意精华，操作！

韵雅

这访谈，这解读，挖掘出作家心里最真实的东西和想法，学习了
刚才回时，突然不能显示，再发一遍
问候楼主，有时间多来发你的文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