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初春及冰荷

无哲 · 发表于 2006-3-28 19:15

【散文】

初春及冰荷

文/无哲

每年初春开河时，黄河都会在春汛中爆发凌汛。而凌汛所引发的灾难并非鲜见。在我有幸目睹黄河河津段二OOO年初春的凌汛中，百年不遇的凌汛携一块块巨大的冰凌挤垮了东岸的两处堤坝，河水扑向河滩，漫过水库，撕开我们宁静生活的一角。那天正是大年初五，春节的气味依然浓烈，许多人的欢乐与闲逸嘎然而止。
站在梯坝上，我可以想象浮冰下的暗流中，正深潜着寒冬将尽的燥动与不安，想象着黄河所暗藏的力量几千年来丝毫没有减弱。而凌汛的爆发是残冬的杰作，自上游而来的冰凌拥塞在河床上，卷着泥沙，带着急流，当堤坝的阻挡终于难以承受时，就会让开一个缺口，于是决堤，于是初春的大水泛滥，于是上千人会战，在围追堵截中与大水争雄，与天地斗勇。最终人在更多的付出中胜利了，赢得艰难，艰涩的笑声里所透出更多的无奈，来年还会再斗吗？不知道，谁也不知道黄河的秉性，如果他更任性，我们也得将他驯服。
河水退去后，我看到上吨重的冰块们搁浅后拥挤在河床里，它们之间的缝隙像网络，更像龟裂的土地。冰块上覆着一层黄沙，依旧透着冰冷，直逼我的内心。面对这些沉默的冰不寒而栗，是它的沉默暗示了漂浮时向前永久的推力，也推出爆裂与火热的动感。此时我感到这些搁浅的冰更像春天的富矿，只是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尽管与黄河有关的记忆日渐增多，但美丽真正将我击碎的是另一个记忆，是阴柔之美绝伦的冰荷。此时重新整理关于冰荷的记忆碎片，在没有找到第二种美丽可以置换之前，我确认这种冰封的美，将继续引深我的黄河情结。那是一九八八年的正月，我独自一人来到寒风凛冽的禹门口。这禹门口也称龙门，传说中鲤鱼跳龙门的地方就发祥于此。站在黄河大桥上，远望北面的晋陕峡谷，感觉寒风正冲破两岸的群山，自北向南锋利地划过河面，在禹门口把头一扬，轻而易举地穿越龙门，摆脱峡谷的束缚，找到了空旷或广袤，开始了更为不羁的穿行。风是这样容易地由此穿过去，而传说中的鲤鱼就没有这么幸运，它们在龙门前跃了又跃，直到跳过龙门才能化为一条游龙。也许一条普通的鱼化成龙并非易事，面对龙门的阻挡需要万般艰难与百折不挠。而风就不同了，风穿过去还是风，无所求，无所欲，龙门也就轻易地放行了。那时我面对来风，就像面对所有的风，迎面抵不住的寒气，抵不住的疯狂，仿佛寒风要穿透我渺小的阻碍，这种感觉不难想象是如何的寒冷。而向远望，向下望，便感到寒冷的赐予是物有所值，一河美景正等待着我。
无法想象在初春的黄河上还会遭遇绝美的风景。此时，河面上漂满了大大小小的冰块，自上而下游移着。浮冰再普通不过，何去何从何美之有？然而，大小不一的冰荷呈圆形，这圆形源于流动中的相互碰撞，自然就少了棱角。大的约有两米多，小的约有尺余，每块冰浸在水里的部分是浊黄的颜色，浮出水面的冰表层在阳光下微微融化了，化开的水滴带走一些泥沙，留下的冰就是白色的。下面黄上面白，圆圆的一簇冰，浮在水面与荷花竟然相差无几。而美仅在于发现，在直觉中我就把这些冰块当成了莲花。没多长时间，又把这些冰当成冬天里天工雕成的冰荷了。因为这种美，我更感谢黄河，自己有幸生活在离黄河不远的地方，使黄河在我的内心先是成为导引，而后成为精神寓所的浊黄色基石。我对浊黄的亲切感日渐浓郁的时候，是不由自主的，这是土的本色，是万物的厚壤与母性的呈现。
如此面对我的冰荷，面对来自黄河的冰荷，面对来自远方的冰荷，我不得不珍视这种大美的赐予。如果这些冰荷不足为奇，那么在花朵没有缤纷竞放的时候看到硕大的花朵，会不会是一种美的享受。看吧，一河的浮动游移的花朵缓缓漂下，由远及近，在阳光下斗艳争奇，相互呼应，同灿烂共生灭，夺人双目，在河面上装点冬天里的风景，留下沿途的香气。看吧，隆重的流中浮起点缀着秀美的莲花，像来自冰山的雪莲，像冬天里的仙客，更给旷古雄浑的大河以富贵，也给大河以寒冷中的霸气与傲气，令人魂不守舍，随之倾情。看吧，这美使大河藏秀，繁花隐于峡谷，在时光的高处浮现一片澄明之境，令我忘却了寒冷的由来而久久凝视。当我闭上眼睛时，自己正坐在冰荷上，向两边的仙子挥手。
我猜想这种美会在河水中一点点染上浊黄，那些花瓣注定会被阳光所剥蚀，被大水所吞噬，一丝丝化为乌有。惟美丽不逝，我也在岁月中不断地对这些冰荷精雕细刻，时光的刀是如此锋利，让我记忆中的冰荷日渐逼真。

雨夜青狐 · 发表于 2006-3-28 19:38

羡慕你生长在黄河边上：）

无哲 · 发表于 2006-3-28 19:40

下面引用由雨夜青狐在 2006/03/28 11:38am 发表的内容：
羡慕你生长在黄河边上：）

俺乡下人，不如你在城里。哈哈

黑子 · 发表于 2006-3-29 02:24

色彩的变化气势的变化场景的变化老大的文章动人逼人呀!

无哲 · 发表于 2006-3-29 06:01

下面引用由黑子在 2006/03/28 06:24pm 发表的内容：
色彩的变化气势的变化场景的变化老大的文章动人逼人呀!

近来少写诗，随便来点散文，也整理一些旧作：）

冰言 · 发表于 2006-3-29 09:24

在我有幸目睹黄河河津段二OOO年初春的凌汛中，感觉有幸得斟酌

北溟 · 发表于 2006-3-29 17:14

写得不错,红上

liinya · 发表于 2006-3-29 18:52

好文！
可惜现在的长江再也难以翻起浪来了，只有细细的波纹可供人观赏

无哲 · 发表于 2006-3-30 09:43

长江无浪日日新，大河无语细细吟：）

雨珠儿 · 发表于 2006-3-30 16:40

学习无总的气势……胸怀。学习，问好。

北溟 · 发表于 2006-3-30 23:11

推荐精华!

亦萧令 · 发表于 2006-3-30 23:25

好豪放的气势！

亦萧令 · 发表于 2006-3-30 23:27

你就住在那儿吗？
可以那么近距离的感受这样骇人的风景，那么彻底的……
幸福……

无哲 · 发表于 2006-3-31 01:43

下面引用由亦萧令在 2006/03/30 03:27pm 发表的内容：
你就住在那儿吗？
可以那么近距离的感受这样骇人的风景，那么彻底的……
幸福……

是的，距黄河不足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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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初春及冰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