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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白杨树
火车在中原大地上向前奔驰着。
从西安出发的一路上,我始终被围困在空虚和落寞之中,无法脱身。但是,却不知道我周围的人为什么就那么地有兴致,嬉笑打闹只声不绝于耳。丝毫没有感到疲倦和困乏的意味。
车外,一切有意味或者没有意味的景色飞快地从列车的窗前一闪而过,留在倚窗静坐的人眼里的都只是一片混沌的印象:衰草萋萋,黄土漫漫,偶尔可能也会看到几头老黄牛在吃力地翻耕着贫瘠的田地,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除了我们面临的是万丈深渊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吓人外。但是,这些还不足于称之为风景的风景也会变换自己的色彩,要么一会儿是莽莽千里沃野的枯黄,要么一会儿是隧道无际的黑暗,要么就只剩下山脚下的几处破烂的窑洞人家,轻轻的鸡鸣伴着在暖和的太阳底下打着慵懒瞌睡的狗吠。
如果开始的一段时间里,觉得称的上风景的这些东西很新奇的话,那么它们至少是暂时可以缓解自己在这么漫长的路途上的无聊,现在困扰着自己的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厌烦和恶心,压抑地我喘不过气来。使我澄澈的双眼也渐渐地疲劳,渐渐地变的模糊不清此时,车厢里的热闹也冷淡了下去,每个人也都变的昏昏欲睡的样子。于是,原本无聊和空虚的旅途更加难以忍受。
看看邻座,此时正在闭目养神,臭烘烘的袜子恣意的裸露出来,全然不顾及到周围人是什么样的感受。他可能也是睡不着了吧。哪里能想到他会突然一骨碌坐起来。挽起袖子,从黑黝黝的兜子这中拿出一副扑克来。兴致勃勃地说,“这一路上,可真难受,来咱们几个正好,打打扑克解解闷儿,好吗?”
“那好吧”禁不住他的诱惑和寂寞的折磨,我此刻恐怕也只能这么回答他了,同时也放乡下了这一路上保持的矜持和对陌生人的特有的警惕性。不然我还能看什么,干什么呢。
他的打牌技术好象非常的好,几场下来,我们都输了好几次。本来嘛!我的心思就不在打牌这儿。
“方块三,我出了!你们不能跟我抢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才混过去的,总之这次我不管是不是我在耍赖,我就要出这张牌.可是这些的无聊过后,我也不再去顾及我的声音是否很大对周围的人有影响,只是在那儿投入了一场新的战斗忘却暂时的苦痛而已。
即使是这一次我是真的放下我的矜持与邻座的陌生人打起了扑克牌的时候,也不足以消除满心的烦躁。所以我没办法就只有和他们一起不顾及身旁的人开始了大喊大叫,或者在打牌的当中瞌起了瓜子,哪里还顾及得到瓜子皮扔的满地都是。
不知不觉之中,火车离开陕西正式进入了河南地界已经是垂暮时分。当我感到很累,打牌也不能使自己觉得很充实的时候,我试图抬起头去看一下车窗外的景色有没有很大改变。出乎我的意外:夕阳里,一棵又一棵僵直挺拔的白杨树沐浴在它温和的霞光中,是那样的美丽和傲岸,也许直到此时此刻我可能才知道真正称得上风景的东西应该是什么?
寒意犹存的晚风极其温柔地吹拂着暮色覆盖的山坡,或者干枯的矮树丛落满了浮乏的灰尘,粘连太多寒意的衰草陷入更为恒久的沉默和孤寂之中。还有此起彼伏的黑色远山的脊背在不断地往后退却,可就在这一片的死寂中,车窗外盘桓不散的象牙白成了我唯一可以用来安慰的情感力量。
看那稀稀落落的树枝有力无力地擎上颜色不是十分明朗的天空。干白的躯干三三两两的驻留在山腰或者干脆独自翘望着灰色的空中,衬着后方蹲伏着的青黛色的哀怨,以及落日的缄默不语,企图掩盖掉身上沧桑岁月的印记。
没有清楚地的看到别人看到这这个情景什么样的表情,我是兴奋的屏住了呼吸的。好大一会儿。我都沉浸在这一切的壮丽和雄伟中。出于完全的意外,没有想到还可以在无聊和空虚的时候,用白杨树的清洁叫醒昏昏欲睡的大脑。
说实话,第一次在外地呆这么长的时间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果我对你说我不想家,那根本用不着猜就知道我是在说谎。实际上是我还未在上车的时候我的心思早已脱离我的躯体飘飞到了我的梦中的家乡。恐怕在我匆匆邂逅白杨树的一刹那,我又把它给牵扯了过来。但没有关系,这时的我反而比先前更加地清醒,我可以不无自豪地对自己说:我在路上看到了世界上的另外的一种壮美!这种壮美曾经让我为之一直感奋不已。
列车员悦耳的声音充满了满是空虚和无聊的车厢,就是在她的诉说下,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地方疾驶而过,丝毫不存在一点的留恋和哀伤。大概是坐坐火车坐的太久了,连自己的神经系统也麻木了吧。
倚窗坐看潮湿的灯光洒落满身,斜视着外面静寂的黑色,我沉默了好久,我又仿佛通过久久还在流荡的象牙白看到故乡老井沿上的枯苔,还有老黄牛车喑娅的吱扭声越来越远,竟至于消逝。我知道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能把遗失在旷野里的思念检拾回来了。
即使是检拾回来我又有用它能来做什么用呢?除却我第二次转过头,一个轻轻的回眸,我还可以第二次邂逅你深深的凝望么?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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