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铁路桥上的春天

哑然

   一个朋友说，这是一个可以怀春的季节。我想了想，的确。这个季节与春天有着那么多的相似，有湛蓝的天空和不寒不热的天气。今天早晨，我一个人跑步到铁路桥，很多年没有到这个地方了。想起第一次来的时候，大约是17年前，那个时候我5岁半，大概是周围矿区的环境恶劣，老爷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带着我玩。在遥远的记忆中，铁路桥就是一个天堂，有小河，捉小鱼的老老少少的脸上兑着淤泥，空气中散发着腥味。从第一次到铁路桥，我便开始了捉鱼的回忆。
    或许是春天的缘故，我第一次在老爷的看护下，用裤脚往上一挽，下了河。四月中旬的水还很凉，有一种刺骨的感觉。但是那是第一次下河，第一次在户外与野生的鱼类亲密接触。绿色的水草被我用脚丫一根根的撵断，看着它们的断肢漂到下游，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成就感。一群群的鱼从我的脚下钻来钻去，很狡猾的样子。此时，我想起来老爷从前讲过的那只狐狸的故事：一个狐狸用哀伤的眼睛竟然骗取了老虎的怜悯！当然，我也试图用脚踩那些鱼，但不是因为我的笨拙，还是它们的聪明，我竟一条也没有踩到，还弄了一脸水。裹着淤泥味道的河水有一种天然的魅力，像我童年的牢笼外的释怀。我似乎用一种语言挽留它，却始终没有作到。
    1990年，五爷的去世，我跟着母亲回了一趟老家。在半路上买个三刀纸，买了香。煮的鸡蛋还让我偷着在汽车上吃了一个。那是清明节，依稀中下着小雨，一路上很滑，母亲几次摔倒，又被人扶起。五爷的死对全村人的影响很大，这不仅因为五爷是村长，还因为他在鬼子扫荡的时候，挖过老井，救得他们的性命。全村人都很尊敬他，挨家挨户地插着柳条。那个时候我小，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一路追问不休，“五爷是谁啊？五爷是谁啊？”他们都忙着哭，不理我。穿过一片玉米地，来到五爷的墓前，此时的我方可明白，五爷死了快一个月的，清明上坟是老人们留下的规矩。他们一直哭哭嚷嚷的，我看着看着竟笑了起来。母亲看到了，沉着脸走过来，一个劲的拧我的大腿。我知道，她想让我跟着哭，但我从前就是一个犟驴子，拧着头就是不哭。后来我才知道，五爷对我们家有恩，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分过口粮，让我的三舅活了下来。在老家的几天，除了拉过一次肚子，再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回来后，我上学了。那个秋天过的特别慢，我屡次想下学后跑到铁路桥玩，但计划都没有实现。
    次年春天，我和老爷再一次到铁路桥，其实那个地方并不远，大约三公里。或许因为年龄小，个子矮小腿也短，跑那么一段距离总感觉那么长。老爷是个胖子，60来岁的人，100公斤的体重。我一般坐在自行车的大梁上，他就这么推着我，不管早晨还是下午，我都不曾看到他的背影。我们来到铁路桥，他把自行车一锁，拿下马扎，找一片阴凉就坐了下来。我有自己的目的，我来了只是为了捉鱼。老爷说，捉鱼有技巧，扔下罐头瓶后，人不能一直盯着，这样以来，鱼总在瓶子外面游来逛去，不会进到瓶子中。我听他的话，在他身边玩，离他最远不过30米。那时的草，开始奔青了，火点不着。柳条上钻出了新叶，我爬到树上，折断许多枝条编成帽子带在头上。老爷拧出柳哨，我含在嘴里，吹着童年进行曲，活像一个小土匪。老爷给我讲起五爷的故事，他的面部肌肉有些紧张，不自然。后来，他把五爷的故事全部倒进我的记忆，我只是感觉，五爷是一个不错的人，但是流露不出任何感情。按照老爷的办法，我捉了许多的鱼，每天都收获颇丰。但是野生的鱼不适应死水，在太阳的曝晒下，它们很快就翻起了肚皮。以后，处理死鱼成了老爷退休后的一件重要的事情。有的时候，那些死鱼把园子搞个臭气熏天，屋子里出不来人也进不来人。他把死鱼倒掉，一连几天都是臭烘烘的气味。但是这些阻止不了我去铁路桥，阻止不了我和老爷在桥下乘凉，守着彼此的背影，捉鱼，涮脚丫子，把蚂蚱用一根绳子穿起来，挖一种叫毛茛的根茎，把它们含在嘴里，尽管粘着泥土，在牙齿间喀喀地作响。
    就这样，连续几年，我都如此重复着我的童年。铁路桥是我童年走过的唯一的一座桥。直到1994年，老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病击倒了，严重的脑溢血几乎使他的下肢瘫痪。当时的母亲已经是医院的书记，没有太多时间守护着自己的父亲。我天天跑到医院，有时候在老爷的病床前坐一会，然后就溜到医院大院的花池中。偶尔被蜜蜂蜇肿眼皮，我就捂着眼睛，跑到老爷身旁吓唬他。他从不责怪我，说病好了，去铁路桥，冬天去点一把野火，去村子里捉一只羊回家。我抓着他的手，摇来摇去，希望他快点好，快点好。一转眼，我上了初中。老爷的病好了许多，但不能像从前那样骑自行车，去很远的地方。以后，我的个子高了，腿也长了，三公里的路途缩短了我与铁路桥的距离。我常常与几个同学一起到那里趟水，偶尔从铁路桥上往河里踢着石头。有时，还比谁扔的远，大家都轮圆了膀子，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那座铁路桥油漆刷过一遍又一遍，仿佛我还在上面，我就是那油漆工，我一直刷着。后来，我去外地上来高中，大学，再也没有去过那座铁路桥。那座带着我的皮肉，连着我的筋骨的铁路桥，也再也没有通过火车。
   时间过的真快，现在的天开始凉了。但还是像那条春天的河流带来的感觉，与我的肌肤如此接近，仿佛童年再一次到来。今天，我一个人再一次来到铁路桥，破旧的桥墩虽没有往日的神气，但依旧支持着往日的背影……

妙妙

今天，我一个人再一次来到铁路桥，破旧的桥墩虽没有往日的神气，但依旧支持着往日的背影……
朋友的文字不错，让我看到了童年中的你。世事沧桑，一路走来一路长大！

一江秋水

秋风秋色很让人怀旧，朋友一路走一路说来到了心情，好文笔。欢迎哦！
问好！

北溟

写的不错,童年的记忆最为珍贵,影响人的一生.先重,推荐精华.

一江秋水

同意精华！

哑然

谢谢朋友们,感谢.

星星小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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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一个人再一次来到铁路桥，破旧的桥墩虽没有往日的神气，但依旧支持着往日的背影……”
很多东西，似乎已经走远了，其实它一直没有走开。秋天来了，春天的记忆却更加的清晰了。就这样怀想一下吧，现在的自己需要这种怀想……

哑然

谢谢小倩

冕翼十品

文中不时泛着真情的浪花！！！  还有一些小地方，再酌可以更增色出味的... 个人愚见，握手...

哑然

谢谢你，握手：）